2010年9月27日星期一

生日(节选)


作者:秋蚂蚱



是的,我生于1961年9月18 日。今天,按照中国传统,应该是我五十岁的生日。巧的是,今天也是犹太人赎罪日。这一天,对全世界的犹太人来说,这是一切都归于宁静的一天,供人们对过往生活反思和对灵魂的叩问。中国人没有这一天,他们太伟大,无罪可赎。


我生在西藏,是西藏人,这是我自我的身份认同。我活在一个没有丝毫尊严感的空间,我就想知道,是因为我天生的下贱导致了尊严的缺失,还是作为人的尊严就一直被剥夺?谁是剥夺者?
 

像犹太人一样,我一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房间里充溢着花香,那是我的一个挚友和我今年成年的儿子送来的。儿子说,明年我在澳洲挣钱了,一定会送你一个像 样的礼物。我笑着说,是私人飞机吗?我向儿子道了谢。在此,我想说,你已经给了我最重要的,那就是使我还活着的勇气。对这个世界发生的我早就腻味了,对在 这个世界苟活的时间我早就觉得太长了。我无数次地在脑海里泛起王国维的遗言:“五十之年,只欠一死。经此事变,义无再辱。”

终于到了知天命之年了。天命是什么我不知道,我知道五十年就是一团嫩肉变成一团老肉的过程,最终归于一团灰飞烟灭。生命就是一个不断归零的游戏,哪怕你拥 有紫禁城,哪怕你睡在中山陵!这样说很给力,也很傻逼。现世的权力都是路易十四的转世投胎。法国是不能混了,就全部变成了东方脸,东方不要脸。这些路易们 在“我死后,管他洪水滔天!”的中间,不忘加了一句:“只要把子女安排好”。


假如“天命”就是“绝望”的不再绝望的终极的话,我承认,我知了:


——生下来就是为了跟“三年自然灾害”——斲丧自然,然后嫁祸自然——逗闷子的,没死成,就是为了反抗谎言——如果死了,至多在“自然灾害”上多一个数字而已,像汶川的孩子一样有名字无处念。


——十岁时正值文革白热化,罪恶以无比正义的面目天天在肆虐。我握着红缨枪,唱着“敬爱的毛主席,我们心中的红太阳”跟着群狼后面狺狺狂吠,很像现在的从钓鱼岛抗议回家后却发现房子变成了打桩机的可笑的左粪。


——二十岁时已经对这个世界上最害人的书籍有瘾了,思考起生命——在极权下生命无法承受的思考之重来。上帝在高寒处冷冷发笑,而我也可笑地把原本应该洒在床笫的激情交付给了书桌,年轻时,我不懂年青,直到年不再青时,扼腕断叹息绝,年该黄的还是黄、该白的连黄都追不上。


——三十岁是男人该忘记的生日。“男不过三十,女不过四十。”三十是我最张狂也是最无耻的日子,老实说,没有那时任意挥洒的狂,现在的淡定就是一可怜样。难忘,就不忘吧。


——四十岁报应到,“肩扛着现实/在疾驰而来的波涛里/混着同样咸涩的泪/我和我的心/做着修筑/盐库的徭役。”我写下这几句,就是为了给这段不堪的日子立此存照。活的像条丧家犬,活该!


五十岁是当下,这首诗是一种文艺刻画。

“用中年的
原本防老的五谷
错酿成了情

挡不住的醉
碾过倾斜的我 地平线倾斜

莫非夭亡就是爱的归宿
我看见
自心头 一缕篆烟
饱蘸残酒
洇润每一寸肌肤 纹
昨夜漫漶

掀衾早起,猛然发现
周身刻满 凄楚

一万年后 伫立成一笏古墨
等 那方
属于我的浴鹅端砚”


故事总是伤心的多,诗歌总是美丽的多。即使是哒哒高跟敲碎石阶的错误,也是美丽的。所以,我的故事只要不发酵成美丽的,我就不去想她——我宁愿没有故事。余生,用余力,收拾余地,争取余下一抹余晖……

一整天,放着Flipsyde feat 和Tatu合唱的《Happy Birthday》已经几十遍了。我这个应该喜欢《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的中国》的年龄,却对嘻哈、饶舌着迷。而前者只会引起我生理的不适。我曾这样在推特 写过自己:“ 塞缪尔•约翰逊说:‘除了喝醉,人从不快乐。’倒霉的是,我对酒精过敏,这是比对海鲜过敏更糟的毛病。由此久之,又派生另一个毛病:谁在我面前秀人生是多 么的快乐,我都会认为他的生命对人性的探讨而言是一个大谎言。药石罔效的我的心啊,磈磊叠层,沉重、阴暗。”连生日这天都选择这么一个看似温馨实则表达的 却是沉重的堕胎主题的歌来听,想来毫不奇怪。


五十年如同一场策划了太长时间的谋杀。我总是试图自己骗过自己,付钱给自己慢慢地杀死自己。


“I made a mistake!”歌中这样唱到。


我不想再犯错了。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将当它是另一次的出生。

转自:http://www.de-sci.org/blogs/qiumazh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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