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我一个朋友的弟弟跟着考察团从西藏来到瑞士。朋友来了电话,让我和他弟弟见个面,说他托弟弟给我带了点西藏土特产。我和朋友分别已经有二十六年了,没见他弟弟也有三十多年了,印象中他是个不太爱说话的小孩儿,现在也应该是四十多岁的人了。他弟弟的名字,我还记着,叫晋美。
说来也巧,晋美到瑞士的第三天是我们瑞士藏人聚会的日子,这是个一年一度的聚会,时间是一年前就定好了的。
晋美在苏黎世的逗留时间只有四天,我本想藏人聚会这天陪晋美在苏黎世逛逛考察团去不了的地方,可又觉得这个聚会一年才这么一次,错过太可惜了,于是想着干脆把晋美带到我们的聚会去,这样晋美也可以了解了解我们这些国外藏人的生活。
晚上,我和晋美在饭店见面时,把这想法跟晋美说了,晋美犹豫了半天,我看出他想去,但又有些顾虑,于是马上跟晋美说:“你也别太为难,不想去就算了。”
“想是真想去,”晋美说出了心里话,但又有些拿不准主意,问我道,“我跟团长请一天假你说他会准假吗?”
我想了想,也对他实话实说:“你别说去参加藏人聚会,就说去我那儿。”
“这个我明白,说去参加藏人聚会,肯定不会让的。” 晋美又想了想说道,“就是说去你那儿也不一定同意。”
“先试试吧,不行就算了。你还得回西藏,还是注意点好。”我这么说着,心里却想,如果晋美的团长不同意,那这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可就泡汤了。不过我还是鼓励晋美:“其实这是个好机会,你可以看看我们这些瑞士藏人是怎么生活的。虽然时间短了点,但就像成语说的,窥斑见豹。”
“那行,我试试。”晋美虽然回答得爽快,但我从他眼里仍然看到了一丝顾虑。
晚上我快睡觉时,晋美来电话了,说团长同意了。
“那太好了,后天我一早就来接你。”我听了十分激动,这结果有些出乎意料。
聚会那天,我和晋美一出现在聚会的地方,晋美一下子就被我的老乡们围住了。他们知道晋美刚从拉萨来,又是敬酒又是献茶,东寻西问,像是见到了多年未见的远方亲人一样,个个都激动不已。
在瑞士生活的卫藏藏人少说也有两千多人,可那天来参加聚会的没那么多人,大人小孩都加起来也不过百八十人。
中午吃过饭后,我让晋美跟几个年轻人一起聊天,自己则去找那几个好久没见面的麻友打麻将去了。
会场里还真是热闹,大人们聊天喝酒打麻将,小孩们追追跑跑、打打闹闹,那些好长时间没见面的人相互拥抱、说说笑笑,再加上会场扩音器里传来的藏歌,真显得有点乱哄哄的。
我刚摸了几个牌,对面的波①旺杰就问我:“旺久,你带的这个人是拉萨谁家的孩子?”
波旺杰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儿,我在十几年前认识他时,他在瑞士一家铝锅厂工作。我是在麻将桌上认识的他。据我了解,波旺杰以前跟一个瑞士女人结过婚,生了两个孩子以后就离婚了,两个孩子跟着妈妈生活,长大了也没有认他这个爸爸。这波旺杰说话慢腾腾的,脾气也挺好,你说什么难听的话他都不会生气的。正因为这样,我们这些麻友们也喜欢跟他打麻将,还喜欢跟他开玩笑。
老头这么一问,我觉得他管闲事,马上顶了他一句:“你不好好打麻将,问这个干吗?你是警察呀?”
老头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我摸着牌,可牌老不上手,心里就有些烦,这时老头又问我:“旺久,说真的,他是谁家的孩子?”
“哎呀,你这老头,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拉萨人,你想知道你自己去问好了。哎,等等,等等,”这时我发现手上的牌好像胡了,再仔细一看,果真胡了,“胡了。”我把面前的牌一推,伸手跟他要钱:“来来,先拿钱来。”
我旁边的巴桑和顿珠马上把钱扔了过来,可波旺杰眼睛总是往晋美那边望去,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波旺杰,先拿钱来,然后你想问就去问吧。”
我这么一说,波旺杰把视线收了回来,他把手中的钱往我面前扔过来说道:“我好像见过你带来的这个人,我可能认识他。”
“波旺杰,你开什么玩笑,你多大了,人家才多大。”
“波,到底玩不玩,你不玩我们找别人了。”巴桑和顿珠有些嫌波旺杰不认真打麻将。
波旺杰继续摸着牌,可他的眼睛时不时地往晋美那边望去,有些心神不宁。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天也不早了,我抬腕看了一下手表,已经七点一刻了。这时我突然想起了今早接晋美时,团长对晋美说的话:“晋美,一定在九点之前回饭店。一定。”团长还嘱咐我:“请一定在九点之前把晋美送回来,本来这样离团是不允许的,但晋美说你是他哥哥的好朋友,所以我就同意了,但一定一定在九点前送回来。”
“巴桑,你们找两个人吧,我带波旺杰去认认我带来的那个朋友,免得这波旺杰坐立不安。”想到要送晋美回去,我也没有继续打麻将的心思了,也想顺便戳穿波旺杰的胡说八道。
“走,波,我带你去找你认识的那个人。”我站起来带着波旺杰往晋美他们聊天的地方走去。
我在前边走,波在后面跟着。走着走着,我问波:“波,你老说你认识我带来的那个朋友,你是在开玩笑呢还是认真的?”
“我没有开玩笑。这个人特像我认识的一个人,我想至少他们之间有关系。”
我和波走到晋美他们那拨人跟前时,发现他们还一个劲儿地向晋美敬酒,我大声说道:“别再让晋美喝酒了,再喝他就走不动了。”
我把举到晋美面前的酒杯推到一边,杯中的酒在晋美的裤子上洒了不少。
“没事,来这一趟也不容易,多喝些有什么关系?”
“旺久,你别捣乱,人家根啦②是从拉萨来的,这点酒算什么?”
周围的人你一言我一语,东一句西一句,有几个站着的人还有点晃晃悠悠的,晋美也喝得脸冒红光。
“晋美,这儿有个人说他认识你。”我这么一说,晋美楞了一下,好像吓了一跳,他睁大眼睛看着我,他旁边的几个人也都停止说话扭头望着我的脸。我连忙用手指了指身后的波旺杰,晋美看到波旺杰后,脸上紧张的神情顿时舒缓了。他笑眯眯地看着波旺杰,向他打了个招呼。
晋美周围的人发现我说的人是波旺杰时,就开始冲着波旺杰七嘴八舌地开起玩笑:“波没有不认识的,全世界的人他都认识。”
“波,你认识根啦怎么不早点来敬酒?”
“波就是这样,如果根啦是个女的,波早就来了,哈……”
波旺杰笑眯眯地站在那里,像是没听见他们说的话似的。他仔细地盯着晋美的脸,却不知从哪说起,这时有人提议:“波,你说认识根啦,还不敬一杯?”
“再别喝了,再喝晋美就走不动了。”我出声制止,可波旺杰已经从桌上拿起啤酒倒了满满一杯,然后端起杯子举到晋美面前说道:“来,我先敬你一杯。”
晋美接过杯子一饮而尽,波旺杰这才问道:“根啦,你是拉萨什么地方的人?”
“我是拉萨城里的。”晋美根本不认识波。
“我也是拉萨城里的。”波旺 杰说着笑眯眯地朝左右两边的人看了看。
晋美觉得老头在开玩笑,就笑着反问老头道:“你是那个居委会的?”
“我是热布赛居委会的。”老头认真地回答,又问晋美,“你是不是贡德林居委会的?”
“对呀。”晋美感到有些惊讶,因为老头说的没错。他看了看我,希望我向他提供点老头的信息。我明白晋美的意思,刚要告诉他老头的一些情况,老头却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对身边的人们说道:“怎么样?你们还不相信我,我就是认识根啦,哈……”
这老头弄得我有些摸不着头脑。晋美也被搞糊涂了,看看老头,又看看我。但我还是对波旺杰的话半信半疑。
老头又笑问晋美:“你父亲是不是叫丹增加布?”
“对呀。”晋美瞪大眼睛望着老头,惊讶于自己父亲的名字竟然从一个久居瑞士的人口中说出。
哦,原来这老头可能认识晋美的父亲,我心里暗想。
“你是……”晋美急于知道老头的身份。
“我是达扎府的儿子,叫旺杰。”老头没开玩笑,我早听说老头是拉萨某贵族家的儿子,可我从来不关心这些。晋美一听达扎府,马上明白了,说道:“啊,达扎府,我知道。达扎·多吉次仁是我的同学。”晋美说完还朝我脸上看了一眼。
我是藏东昌都人,拉萨的这些达扎、贾扎的,我从来没有认真关心过。在拉萨上的大学,我和晋美的哥哥同窗四年,分配工作后,我们又留在了同一座城市。后来他调动工作,离开了拉萨,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几年后我出国也没能和他见上一面,这一直是我的一个遗憾。
“多吉次仁是我的侄儿,我是他的叔叔。”这下老头像是解开了哥德巴赫猜想一样得意,右手搭在左手臂上轻轻敲着,继续说道,“你今天一进门我就马上认出来了,你特像你的父亲,简直是一模一样。你父亲以前是贡德林居委会的主任,对不对?”
老头果然知情。这个我清楚,上大学时,晋美的哥哥跟我提起过。
老头说完得意地往周围看了看,似乎在说,怎么样,我不是瞎说吧。他还特意看了我一眼,似乎在炫耀:怎么样,我认识吧。
我赶紧拍了拍老头的肩膀,表扬了他一句:“老头真行,记忆力还这么好。”
“两个拉萨人在瑞士见面了,真是缘分。举杯喝酒。”
……
周围的同胞们七嘴八舌,端酒劝酒,先让老头和晋美各喝了一杯。
晋美喝完杯中的酒后又问波旺杰:“多吉次仁有几个叔叔?”
“就我一个。”回答得很干脆,还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晋美一听,脸上掠过一片疑云,他看了看我,欲言又止。我看到他这样,便问道:“多吉次仁还有别的叔叔吗?”
“不是,”晋美答道,“我记得多吉次仁的叔叔在文化大革命中跳拉萨河死了。”
老头一听,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我后来跑到印度以后也听说了这个消息。”他像是给我们讲故事一样说道,“其实你可能也知道,我姐姐在文革中被他们抓走了。姐姐被抓后,我害怕也被抓走,就连夜逃跑了,跑到印度去了。”
“根啦,你别信这老头的话,我们都不知道这老头是从哪里来的,哈……”后面也不知是谁开了个玩笑。
“老头是鬼魂,跳了拉萨河,又出现在这里,哈……”
吃饭的时候,晋美轻声告诉我:“我的同学多吉次仁的妈妈是个疯子。我记得文革的时候,有一天太阳快落山时,我们几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在离派出所不远的街上玩,突然听到一声清脆的砸玻璃的声音,我们立即跑去一看,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扔石头砸坏了派出所门口挂的毛主席像。那时在派出所、县委这些重要部门的门口都挂一幅毛主席画像,画像是用镜框框起来的。她这一砸,镜框上的玻璃全碎了,那张毛主席画像也被破坏得面目全非。这下可不得了了,在当时那种紧张的社会气氛下,砸毛主席的画像那是天大的罪行。我们小孩儿跑到那女人跟前一看,原来那是我同学多吉次仁的妈妈。大人们都叫她疯子德曲。我知道多吉家庭出身不好,他妈妈又是疯疯颠颠的。这时,从派出所里跑出来几个男男女女,他们一下把多吉次仁的妈妈抓起来,有的拳打脚踢,有的把她的两只胳膊扭到背后,就这样扭扭打打地把她带到派出所里去了。还有两三个人把地上的玻璃碎片、门上的面目全非的毛泽东画像取下后也带进了派出所。派出所的大门一关,大人们在门口议论纷纷,发出许多啧啧的惊叹声。我们小孩儿们一拥而上,贴到派出所的大门上,通过那些门上的缝隙往里看。我也在伙伴们中间抢到了一个缝隙,一看,那几个人在派出所院里把多吉次仁妈妈的双手用一根粗绳绑在背后,再把那绳套在她脖子上,然后把她带到一间屋里去了。从此以后,多吉次仁妈妈的身影再也没出现在我们居委会的小街上。我不知道多吉次仁的妈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这个世界。别说我不知道,我想多吉次仁也不知道。后来听说多吉次仁的叔叔也跳拉萨河自杀了。可谁能想到,他却没死,跑到这儿来了,更没想到的是我还能见到他。那时我还小,对多吉次仁的叔叔没什么印象,今天也没认出来。”
我听了晋美讲的这个真实的故事,心中对这个经常跟我打麻将的老头有了一种深深的同情。
吃过饭后,晋美又好奇地问波旺杰:“你到瑞士也有好多年了吧?”
“也没多少年,十来年吧。”波说着往左右看了看。
“以前一直在印度?”晋美对波的经历很感兴趣。
“对,马苏日,班噶罗,达兰色拉,哪儿都呆过,这辈子就是到处流浪。”
“那现在不回去看看?现在变化大了。”晋美突然像个官方的工作人员了。
“也想回去看看,可我现在还没有瑞士公民身份。”波旺杰有些无奈地说道。
“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有瑞士身份?”晋美听了有些不理解。
“是,瑞士这个地方有点怪。换了居住省份,在瑞士的居住时间就从头算起。因为我换过几次居住省份,这样算来,我在瑞士的居住时间到现在只有五年。”
“根啦,他就是跟着那些女人东跑西跑耽误的,我们这老头没有女人呆不住。哈……”玩笑话随着一阵吐沫星子飞了过来。
“那住多少年才有身份?”晋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十几年吧。”波也说不出个准确的时间。
“哦”晋美听了,脸上露出同情波旺杰的表情。
我看着波旺杰低头说话时的神态,心里也有些酸楚,看样子波旺杰很想家。波旺杰又抬头看着晋美的脸,像是透过他的脸看到了什么,我在旁边观察着波旺杰,发现他的眼睛里有个东西在一闪一闪的。
“走吧,走吧。我们还是快走吧。”时间真的不早了,再说我也不忍心继续看波旺杰的神情,看了心里很难受,就催促晋美离开。
“波旺杰啦,你在拉萨有没有什么事?要不要我给多吉次仁带个口信?”晋美喝完一杯啤酒后又问。
“没什么,现在家里的大人们也都不在了,多吉次仁好像有三个小孩,可那些小孩我也没见过。如果你们见面了,就说我在这儿挺好的。”
“你们在拉萨没什么事吧?有事跟我说。”晋美又兴奋地抬起头向身边的人们说着,两手摸了摸裤兜,从裤兜里拿出一沓名片分给周围的人们,说道:“以后到了拉萨一定来找我。”
“西藏拉萨虫草贸易公司总经理。”接过名片的人纷纷念着名片上的字。
“啊,你是卖虫的?”
“你喝多了吧?什么卖虫,好好看看,是虫草。”稍微清醒一点的人纠正着。
“他不识藏文,看到名片上画的虫就乱嚷嚷。”
“那我们照张相吧。”晋美从包里拿出相机来,想和大家照张相。
“咔嚓,咔嚓”闪光灯闪了几下,晋美的相机里又多了几张珍贵的照片。
我和晋美坐上车时已经九点了。晋美一坐到车上,我就发现他有点发慌。他不时抬腕看表,说了好几次,“真没想到这么晚了,真没想到这么晚了。”
“稍微晚点没事吧?你又没有逃跑。”我开了个玩笑想安慰他一下。可此时的晋美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完全没有了聚会时的神采。
汽车在苏黎世湖边的公路上飞速行驶着,公路两旁的住家接二连三地亮起了灯。我本想顺便给晋美介绍一下沿途的城区和湖上那些灯光明亮的船上餐馆。可晋美已经没有听我介绍的心思了,他双眼直直地望着前方。过了一会儿,他好像想到了什么,轻轻嘱咐我:“大哥,以后从西藏来人,千万别说我参加了你们的聚会。”
“放心,我不会说的,但这也没什么吧。我们又没干什么。”此时的晋美根本不是刚才发名片的那个晋美,我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是没干什么,可那边如果知道了,到时候说不清楚。”晋美的眼睛一直望着前方,脑子里不知在考虑着什么。
“啧啧。”过了好一会儿,晋美咂咂嘴,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我今天不来就好了。看这些人的样子,这事马上会传到拉萨的。”
我看了一眼晋美,他好像很后悔出来。我心里很不舒服,觉得晋美怎么像个小孩子,见了几个藏人,喝了点酒又有什么呢?这有什么可怕的呢?但看到晋美那可怜的样子,我心里又同情他,就安慰道:“晋美,别胡思乱想了,这没什么可担心的。”
“大哥,你不知道。”晋美的双眼始终没有离开前方。他说我不知道,我还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没一会儿,我发现晋美嘴巴一动一动的,身子还往前一倾一倾的,像是要呕吐一样。我怕他把车内弄脏,立即告诉他:“你打开你前面的那个小盒子,那里边有塑料袋。”
晋美刚把塑料袋放到嘴边就吐了,汽车里充满了啤酒味。
“吐了就好了。”我担心晋美不好意思,可自己也有些恶心了。
吐完以后,晋美把头靠在座椅背上,两眼微微闭上了。我用余光看了晋美一眼,发现他脸上有两行泪珠,我还以为是他呕吐的原因,但他却开始轻轻抽泣了。
“晋美,怎么啦?”我不知他到底怎么了。他想家?喝多了?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我再也没有说话,怕他更伤心。晋美独自流眼泪,擦眼泪,偶尔抽泣一声,也没再说一句话。
没想到魁梧的晋美竟是个胆小鬼,要是早知道他是这样的,我绝不会带他到那儿去的。我心里真有些看不起晋美。我尽量把车开得快些,想把晋美早点送回去。在经过安昂火车站时,我觉得车后有光闪了一下,我知道这是因为车速过快被拍照了,准备交钱吧。
“哎呦,我们团长在饭店门口等我呐。”车快到他们住的饭店时,晋美突然像从梦中醒过来一样,远远地看到了站在饭店门口的团长。他赶紧用手擦干脸上的泪水,显出着急的样子。
“没事,就晚了一个小时。”我看了看车上的表。
“团长问我怎么办?” 晋美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问我,一副紧张的样子。
“就说在我那儿喝的酒。”一个堂堂的经理怎么胆子这么小,还起个毫无畏惧的名字,我真有些讨厌他了。
“大哥,以后千万别跟别人说我参加了你们的聚会。” 晋美再一次嘱咐我。
“晋美,放心吧,没人说这些。”
“这个塑料袋……”晋美指着脚下那个装着他呕吐物的塑料袋问我。
“放那儿吧。你进去,这些不用管。”
我把车停在饭店门口,先让晋美下车。我看到他们团长阴沉着脸,嘴里不停地吐出浓烟,脸上显得十分焦急。团长一看到晋美回来了,一下子扔掉手里的烟,长长地叹了口气。
团长看到我从车上下来,马上转过身去,带着晋美进饭店了。
我站在饭店门口,透过大大的玻璃门往饭店内望去,只见他俩在大厅里进进出出的人丛中消失了。我站在那儿,觉得这饭店真豪华,大厅内灯火辉煌,窗明几净,大厅一角摆放着几个棕色皮质沙发,沙发旁有几盆鲜花。沙发上坐了几个穿着讲究的外国人在聊天。不远处的接待总台前站了几位手提行李箱的客人,他们正在和接待人员交谈着。
“晋美不会有事吧?但愿没什么事。”我心里祈祷了这么一句,然后转身上车,发动汽车,驶进了苏黎世湖边的车流中……
①波:老头
②根啦:老师,这里指对干部模样的人的称呼
转自独立中文笔会自由写作网刊:http://www.penchinese.com/zyxz/77/077b3.htm
1 条评论:
尊者的教导好像没人听啊? 厌恨麻将!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