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0月25日星期一

印南色拉寺

色拉杰札仓的僧人在辨经


文/摄影:朱瑞


我眯起眼睛,仔细地辨认着矗立在印度南部旷野中的色拉寺,心,一阵紧似一阵地狂跳。奇怪,走进拉萨北效的色拉寺时,就没有这种感觉。那是1999年的盛夏,我只是瑟缩着在颓败的措钦大殿里,被一种锥心的冷包裹着。

此刻,葱郁而高大的绿树之间,出现了大门,门上擎着两只金色小鹿和法轮。那两只小鹿和法轮如此饱满,二千五百多年前,佛初转法轮的美景,再次鲜活起来。又出现了第二个入口,高处,还是举着两只小鹿和法轮,和前一个不同,薄薄的,像一个剪影。接着,又是第三个入口,仍是擎着金色小鹿和法轮,法轮上,镶钳的绿松石,在阳光里一闪一闪的……这么多的小鹿和法轮,却各不相同,美伦美幻。

走过所有的入口,出现了一片草坪和一座两层的半圆形楼房。

“这是色拉寺旅馆。”向导巴桑介绍着,他出生于印度,但是,父母的父母,来自西藏。他遵守时间,井井有条地安排日程,是个好向导。“先休息吧,一会儿再去色拉寺。”巴桑又说。

我的房间在二楼,没有热水,不过,凉水淋浴也不坏。正是盛夏,一切都是热的,连走廓上的铁栏杆都是热的。只有穿堂风是凉的,又凉又爽。几个老外,正坐在椅子上,一边看书,一边任凉风吹起那金色的长发。


色拉寺离我们的旅馆只有百米。大约刚结束经课吧,不尽的红色迎面而来。我停下脚步,盯着几个看上去只有六七岁的小僧人,他们抱着书,嬉笑着,从我的身边跑开了。

色拉寺的木质雕花大门,让我想到西藏被占领以前的贵族府邸,而那铜质的金顶,又让我想到祖拉康,不是西藏,胜似西藏!两条长长的白线,自大门向外伸延着,中间是莲花、海螺……这是西藏的古老习俗,在告诉我们,不久前,一位大德在此讲过法。浓郁的学院气息飞扬。

经过宽阔的辨经场,巴桑引我直接上了侧边的措钦大殿二楼,几个中年僧人正在电脑前忙碌。巴桑拿出外交部的介绍信,给了其中的一位僧人。于是,那位僧人请我们到了办公室,并端来了冰凉的苹果汁、饼干。微风掀动着窗帘,屋里凉爽而舒适。

僧人说,他来自康区,还说,色拉寺的多数僧人都来自康区。他如今已学完所有的佛学课程,得到了拉让巴格西学位。这时,又进来了一位僧人,也是格西,出生于尼泊尔和西藏边境,他说:“好,你们可以拍照,因为有政府的公函。但是,很多人拍照,是为了商业目的,比如做广告呀,等等,这种情况,是不允许拍的。现在是午休,晚上六点钟,你们来吧,每晚六点,是我们的辩经时间。”

回到措钦大殿的台阶上,广播响了。巴桑说,“是在通知僧人们允许我们拍照。”

“流亡政府的公函管用啊!”我感叹着。



僧人们三三两两地来了,还有附近的村民也来了,坐在色拉寺院子里的石头台阶上,一声不响地看着辨经场。

僧人们有的坐着,有的站着,开始了每日的辨经。我发现了几个白人和印度人,也穿着袈裟在辨经呢。击掌的声音汹涌彭拜。尽管我走过西藏境内的大部分地区,可是,从没见过这么壮丽的盛景。显然,衰落的西藏佛教,正在这里繁荣。

那位接待过我的来自藏尼边境的格西啦,带着一个会汉语的僧人来了,真是雪中送碳。会说汉语的僧人叫罗桑嘉措,来自康区,父亲是汉人,母亲是藏人,已经在色拉寺学习十几年了。他说,学习佛学,南方三大寺,是最好的地方,有最好的老师,最好的学习环境。说着,带我进了措钦大殿,从二楼开始,指着壁画,首先向我解释了的那兰陀大学的十七位圣者的功德,而后,又解释了莲花生大师、三圣王、三师徒的成就,最后,我们都在十四世达赖喇嘛尊者的像前站立,他再次双手合十,感谢达赖喇嘛尊者在风雨飘摇的流亡中,延续和兴盛了古老的西藏佛教的传承。




走出措钦大殿,在侧面的石板上,僧人们围着一个圈,不是平常的一对一,或着一对二地辩经,而是大家对着中间的一个人提问。 “他们是高年级的僧人,全部的课程已经结束了,正在准备考格西。”罗桑嘉措解释着。

“一般要学习多少年才能毕业?”我问。

“基础课七年,五部大论十六年,而后,三大寺还要一起考试……”罗桑嘉措说着,带我向尊者的法座走去。“达赖喇嘛曾对这里的老人说过:‘你们不用去达兰萨拉看我,我会到南方来看望你们。’几乎每年尊者都要来南方,每到色拉寺时,尊者就坐在这个法座上,为我们讲法。”罗桑嘉措解释着。

法座的两边,是一个长长的走廓,画着二十一位度母,十七位那兰陀的圣人,八位药师佛,和三十五位忏悔佛。

西藏的美和中国的美不一样,那是超越尘俗之美,可以使女神长出三只眼睛、青面獠牙,可以使菩萨有千手千眼,可以有马头明王……那是平常人在梦中也不会抵达的境界,没有局限,没有栅栏。而此刻,我眼前的壁画,尽管没有那些奇异的形象,但是,仅仅色彩,就超出了一切规则,飞扬着灵性。

回到措钦大殿前面的辨经场时,罗桑嘉措向我介绍了戴着眼睛、温文尔雅的铁棒喇嘛和几位学问满腹的格西啦。我问他们,在一片荒野中建立了这座寺院,死了多少人?靠什么发展?学习哪些课程?有哪些节日?怎样种植庄稼,开垦土地?有多少僧人?他们都是怎样从清凉雪域走来克服了这里的炎热?等等。格西们耐心地回答了我所有的问题。还介绍了色拉寺培养出来的一些大成就者。比如格西卓巴,却真仁波切等等。早就听说,寺院是西藏的文化中心,是善知识的集聚之地,这一次,感同身受。


回来的路上,经过一座书声朗朗的大楼时,我停下了脚步,原来,一些小僧人,有的,看上去只有五、六岁,坐在石头的院子里,高声诵经。不用问,我就知道,是色拉寺杰扎仓的初级中学,是一座印度政府承认的学校,既学习藏语、英语,也学习印度语,还有各种自然科学课程,在这所学校毕业后,可以直接进入印度大学深造。我曾在《略述达赖喇嘛尊者对西藏文化和人类的贡献》一文中,介绍过这所学校,那时,我翻看了不少的资料,现在,身临其境,如抵故园。

如果从前西藏的教育体系,不被中国入侵者破坏,会什么样呢?我想像着。天黑了,躺在旅馆里,窗外传来读书的洪亮声音,我不由走到窗前,原来,是几个僧人正在路灯下读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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