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题《莫言获诺奖引发的争议仍未停息》)
作者 流芳 (法广华语记者)
法广:
2012年诺贝尔文学奖颁发给中国作家莫言,不仅曾在中国国内引发了官方与民间截然不同的反响,也在海外受到密切关注;更有一些异见人士抨击这次评奖结果。旅居瑞典的中国学者茉莉女士曾以《瑞典文学院背叛诺贝尔》为题,发表撰文指责瑞典文学院将这一奖项颁给“当今世界最大的一个专制政权组织的成员”。时隔半年后,莫言获诺奖引发的争议仍在继续。《上海文学》不久前刊出一篇题为《莫言在斯德哥尔摩》的文章。引发了茉莉女士与文章作者之间的论争。我们在今天的本节目中,请来当事人之一-茉莉女士,请她来谈谈有关此次争论的话题。
瑞典文学院院士马悦然的太太陈文芬女士前不久在《上海文学》2013年第3期发表了文章,题为《莫言在斯德哥尔摩》。作为莫言的批评者,你对这篇文章有什么看法?
茉莉:
陈文芬此文属于一种日记之类的随笔,围绕莫言在瑞典的那几天的事情,罗罗嗦嗦东扯西拉。由于日记体散文这种问题比较随意,不需说理分析,不需逻辑求证,因此被陈文芬用来信口开河,歪曲事实真假掺杂,塞进自己的许多偏见和歪理。她以直接或者引用,甚至是含沙射影的手法,对批评莫言的人做了一次比较全面的攻击。
由于陈文芬在日记体散文中大量引用其他人的观点,因此,她的看法,应该可以代表马悦然及其吹捧莫言一派的观点。《上海文学》给予她那么多版面发表如此冗长、琐碎的文字,却不会给我们这些莫言批评者一点版面。
最近国内出版的《莫言批判》一书已经被禁,那本书还是比较温和的国内学者的文学评论,都被禁书。因为莫言是中共政权的文化官员,所以当局禁止别人批判。而丧失诺贝尔理想的瑞典文学院却颁给这种专制体制的御用文人。陈文芬作为院士马悦然先生的太太,她很努力地搜集各种有利于他们的观点,为瑞典文学院的这次错误的颁奖大唱赞歌。
在陈文芬的长文中,她攻击的对象,除了像我这样的中国批评者之外,还有德国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穆勒,还涉及波兰女诗人辛波丝卡。
法广:
2009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德国女作家赫塔-米勒(Herta Müller),在莫言获奖时发表看法,称将2012年诺贝尔文学奖授予中国作家莫言是一场“灾难”,并批评作为官方认可的作协副主席的莫言“颂扬审查制度”。这一批评是否获得陈文芬女士的认同?
茉莉:
陈文芬的手法是引用其他人话来攻击米勒。例如,她引用一位和她聊天的院士的话,说“米勒非常可怜,使人感觉怜悯而遗憾的是,她说了那些话语批评莫言,跟文学毫无关系。”她还引用马悦然的学生夏谷发表的这篇评论,说瑞典《每日新闻报》的主管,“拥荷塔-穆勒女士以自重来围攻莫言,称其根本不值得一提。”
陈文芬还写道:“回家以后,我跟悦然说了Tomas的见解。悦然说,穆勒会后悔。总会有这一天。”
我认为,米勒来自前共产党国家罗马尼亚,她曾因为描写共产党铁幕统治下的民生百态而遭迫害,因此,她完全理解正直的中国作家的处境。她说莫言获奖是“一场灾难”,这当然是一场灾难。因为莫言不但依附强权,还渲染野蛮暴力。所以他的获奖,对中国文学本来就微弱的人文主义是雪上加霜。
法广:
陈文芬女士在文章中,引用了瑞典学院常务秘书的说法,说“也应该看看另一位亚洲诺奖得主大江健三郎对莫言的看法,大江非常推崇莫言作品,是纯粹文学的看法。”为什么大江健三郎会推崇莫言呢?
茉莉:
大江健三郎从来就不是纯文学的,他过去曾经推崇“积极的人道主义与积极的文学观”,对日本的战争罪恶表示痛苦的赎罪,这是很好的。但最近十几年来,中国政府拼命拉拢这位亚洲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例如,2006年中国官方作协在北京举办大江作品研讨会,后来还给他颁发"21世纪最佳外国小说奖",令这位在本国比较冷落的日本作家非常激动。
大江健三郎因此和中共打得火热,他投桃报李,一味赞扬中国作协副主席莫言。甚至当着莫言的面,说他在想象,莫言是否会是超越鲁迅的那个人。鲁迅是“横眉冷对千夫指”的人,他曾为被害学生刘和珍写下感人肺腑的纪念文字,而莫言却背叛八九民运死难学生的理想,甚至以坐飞机出国要被检查为例,说明中共侵犯人权的新闻检查是必要的。他怎么可以和鲁迅比?
法广:
陈文芬女士在文章中提到一位叫夏谷的人,说“夏谷是瑞典广播电台资深的书评家、影评人,汉学博士论文写的是《文心雕龙》,他的老学生。夏谷这一篇评论把所有批评莫言的无理意见都压倒了,他好高兴。”你对夏谷这篇题为《对莫言的围攻不值一哂》的文章怎么看?
茉莉:
我想只要是具有基本学术理性的人,看到夏谷文章的题目《对莫言的围攻不值一哂》,大概就知道此文是哪个档次的了。这种文题本身就是学霸作风。这位马悦然的学生大概认为,他的老师在瑞典文学院有一票投票权,那么他们师生就掌握文学的最终审判权,就可以以如此轻蔑藐视的态度对待批评莫言的观点。
同时,夏谷的文章文不对题,缺乏论据。他并没有什么自己的观点,只是建议读者读刘再复等人的评论。而刘再复先生近年来也成为中国政府的歌德派,主张文学走进象牙塔,一味误导中国读者。
法广:
关于莫言获奖的政论,还牵涉到1996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波兰女诗人辛波斯卡。陈文芬女士在文章中说:”如果把莫言的文学作品解释成‘党的安全阀’,那么波兰的诗人辛波丝卡曾歌颂过斯大林,辛波丝卡的作品如何能跟党棍普特拉门特、切克区分文学的价值?……是不是没有足够使政权不舒服,没有去坐牢就不能测量度衡文学的价值?”你对这个问题怎么看?
茉莉:
所有西方左派都经历过痛苦的自我反省和精神裂变,辛波斯卡曾经有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倾向,但她从来没有歌颂过斯大林,说这样话的人,能举证吗?如果不能举证,对不起辛波斯卡的在天之灵。
而莫言却和辛波斯卡完全不同。莫言不但对中共侵犯人权的体制没有反省,而且至今还在为斯大林一样的暴君毛泽东辩护。就在今年4月21日,莫言应邀在中共中央机关读书活动上,还歌颂说:“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对中国文艺的发展意义重大,妖魔化毛泽东是‘蚍蜉撼大树’。”
辛波丝卡在波兰共产党未垮台的1957年,就写了一首诗《未进行的喜马拉雅之旅》,含沙射影地把斯大林喻为喜马拉雅山的野人,即“邪恶的雪人叶提”,展示文明与野蛮的对抗,诺贝尔基金会发布的瑞典学院简报明确地指出:在辛波丝卡这首诗中,“邪恶的雪人,叶提,强烈地唤起对斯大林的联想,辛波丝卡对他的主义已经幻灭。”
法广:
瑞典文学院颁奖给莫言已有半年时间,半年后的今天,再来看这一奖项的颁发,你有什么感想?
茉莉:
我深感瑞典文学院终身制的弊病。瑞典是我的第二祖国,这个仅有九百万人口的国家,却有着世界上最完善、最人道的民主制度;但是,瑞典文学院是一个非政府机构,两百年前瑞典国王在建这个文学院的时候,就规定了院士终身制。这个制度至今未改。但是随着人类寿命的延长,问题就显现出来了:现在瑞典文学院院士最高年龄94岁,马悦然先生89岁。平均年龄超过70岁。都早就过了退休年龄。如果不是超人,这个年龄已经没有精力和能力去钻研很深奥的文学问题。不能再去看大量的文学作品,他们怎么有能力去评判世界文学?
同时,中国文学又是世界文学中的一个非常特别的,不懂中文是瑞典文学院院士都有的问题。只有一个马悦然先生懂中文。但是马悦然先生自己承认,他的文学理论不行。马悦然先生是一个很好的翻译家、语言学家,但是,他的文艺理论、就是看文学的眼光、对于包含历史、社会、人的心理、哲学这个广大的文学来说,如果只有语言能力,是远远不够的。总的来说,我认为这是一种令人悲哀的现象。这些八、九十岁的老人早就该在家里颐养天年,但是他们却在担任有着五千年文化的中国文学的审判官,其实他们确实没有这个能力。尽管瑞典人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令人遗憾的是:民主制度对这个非政府机构不起作用。
2013年 5月 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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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条评论:
文学院的终身制是和贵族终身制乃至君主制一脉相承的,你入瑞典籍的时候人家没教你瑞典社会的基本常识吗?不过头一千多年轻曹丕就说了,文人相轻,果然不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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