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网络:4月9日,在德国东部城市魏玛附近的布痕瓦尔德集中营原址,一朵红色的玫瑰花别在带刺的铁丝网上。 |
关于藏历土鼠年的诗歌与纳粹集中营的解放
文/唯色
去年四月的一天,我收到一封陌生邮件。来信人Mark Ludwig先生自我介绍是泰瑞新音乐基金会(Terezin Music Foundation)的执行董事。这是一个犹太基金会,如其所言:“寄情于音乐……很多签约作品是从音乐作为希望、抵抗和改变之源这类主题中得到灵感……坚信最宏大的纪念丰碑和平台是通过音乐和诗歌支持今日和未来之声”。之所以与我联系,是因为“正在进行一个涉及到音乐和诗歌的重要项目。2015年是纳粹集中营解放七十周年。我们所设想的项目包含来自不同文化的诗人,每位诗人都创作诗歌反映解放的主题——即与诗人个人的经历和视角产生共鸣,体现解放的真意。‘解放’的背景可以是一个民族、一场运动或个人的一段旅程”。Mark先生说,出于对我的诗作的仰慕,相信我的声音将为此项目的精神和艺术性增添浓墨重彩的一笔。
我对这一项目很有兴趣,在回信中表示能够参加这个项目是我的荣幸,从而使得我的诗歌——我自认为是Tibetan 的声音之一——有可能在体现“解放”这个真意的主题中获得表达的机会,并凸显历史与现实的“集中营”对被剥夺者的压迫。事实上,我有一首于我个人而言很重要的诗:《藏历土鼠年的痕迹》,始于2010年3月14日——这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却一直未能完成,或者说,四年来,我仅仅写了这五节:
接下来的纪念日,似乎都能做到若无其事
而那年,看似变局乍现,他冲出去,她尖啸着
更有那么多平日藏在阴影中的无名人氏
抛弃了比谁都逼真的幸福面具
瞬间即永恒:被消灭的,成为国家机密
……清晨,我悄然推开家门
这天,将有多少偶遇,属于藏历土鼠年[1]的痕迹?
我相信,我会看见秘密
一路上:修鞋的,配钥匙的,上山开矿的,下河筑坝的……
多么勤劳的移民啊,早早地
开始了日常生活的烟火,就像满大街的杭州小笼包子[2]
在等候一群群饥饿的淘金者
每个路口,又添了几名穿黑衣的特警
背抵背,绑着硬邦邦的护膝,握着盾牌和枪
至于不计其数的据点、摄像头和告密者,犹如天罗地网
一旁吸烟、斜视的几个男子,将尾随拒绝合作的人
我被两个靠在小店门口的塑料模特吸引住了
各穿一套玫红翠绿的劣质内衣,曲线毕露
脖子上套根细绳,像凄惨的吊死鬼拴在卷帘门上
难道会被谁一把抢走,逃之夭夭?
可以说,邀请我以新创作的诗歌,与全球数十位诗人共同参与这一表达“解放”主题的项目,对我是极大鼓励。两个多月后,我在北京完成了这首诗,数月后,又在拉萨做了最后的修订。这首共计十一节却不长也不短的诗,在我个人写作史上非常重要,不只是因为长达四年才写完,更在于获得了诗歌意义的“解放”。
美国诗人、翻译家Andrew Clarke先生翻译过我的多首诗歌,并于2008年出版了我的诗集《Tibet’s True Heart –Selected Poems by Woeser》(《西藏的真心——唯色诗选》),实际上正是他向泰瑞新基金会介绍我的诗歌,所以他翻译了《藏历土鼠年的痕迹》这首新诗,而Mark先生在读了译诗后来信说:“非常感谢你写出如此豪迈的诗歌,其想象力和抒情性十分感人。你的诗歌将会成为我们的选集中很重要的一部分。”Andrew Clarke先生来信说这即将出版的诗集包括了国际上一些著名诗人的作品,如美国桂冠诗人比利·柯林斯(Billy Collins) ,捷克诗人戴狄切克(Dedecek) ,他是捷克笔会会长,捷克的著名诗人和歌手,《七七宪章》的签署者;波兰著名诗人查格尤斯基(Zagajewski);而我的诗收入其中当很有意义。
限于篇幅,在此转录我的这首诗的最后四节如下:
是否所有的伤口都被授意愈合?
是否所有的印迹都可以被仔细抹平?
是否在不安中度日的你我仍如从前,一无所求?
黑夜却是倏忽而至,来不及做好心理准备
分明听见一辆辆装甲车碾压地面如闷雷滚动
夹杂着时断时续的警笛和各地口音的汉语令人慌乱
他们似乎是永远的胜利者,明天摇身一变
年长的是不要脸的恩人,年少的是被宠坏的游客
以及旷野上,活割藏野驴生殖器的矿老板得意洋洋
狗也在凑热闹,一个比一个更能狂吠
我不用抬头,也能看见近在咫尺的颇章布达拉
在丧失中保持沉默,在沉默中抗拒丧失
我不必细数,也能铭记从阿坝燃起的第一朵火焰
它不是火焰,而是一百三十五位连续诞生的松玛
我将掉落在地的泪珠拾起,轻轻地,放在佛龛上
2015年4月
【转自唯色RFA博客:http://www.rfa.org/mandarin/zhuanlan/weiseblog/ws-04282015083709.html。转载请注明。】
延伸阅读:
唯色RFA博客:藏历土鼠年的痕迹(诗)http://woeser.middle-way.net/2015/04/rfa.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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