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安迪：重判维族学者显示中国无意松动民族政策

北京——本周，中国以分裂国家罪将维吾尔族学者伊力哈木·土赫提(Ilham Tohti)判处无期徒刑的消息传来，在国际社会上引起愤怒。奥巴马总统呼吁中国释放伊力哈木，欧洲联盟(European Union)谴责这个判决“毫无根据”。他被判刑的原因似乎主要是批评政府政策，而维权人士则表示，他们从未见过哪位著名知识分子，会主要因为批评政府政策而受到如此严厉的惩罚。

不过，许多分析人士表示，周二作出的判决符合北京对中国的少数民族，尤其是西藏和新疆的那些，所采取的越来越严厉的态度。在这些地区，多数民族汉族的统治受到的反抗丝毫没有缓和的迹象。新疆维吾尔族的反抗活动不断涌动，共有数百人在去年的一系列暴力事件中丧生。新疆位于中国西北部，拥有丰富的资源。

虽然并没有出具证据，表明身为经济学教授的伊力哈木曾宣扬暴力行为或倡导中国的维吾尔人争取独立，但检方称，他公开讨论日益加剧的不平等，以及当地压迫事件的做法其实别有用心，其目的在于分裂国家。

伊力哈木的律师李方平在网上发表的法庭文件中显示，检方称，伊力哈木曾在课堂上讨论这些问题、接受外国记者采访，并就维吾尔族的议题开设了一个网络论坛，他通过这些做法“蛊惑”学生，“恶意炒作涉疆问题和事件”，“利用境外势力施压将新疆问题国际化”。

李方平在周三的一次采访中说，无期徒刑的判决让伊力哈木感到震惊，法院还做出了没收其个人财产的判决——这针对的是他的妻子和年幼的孩子。“我们都没法相信，”李方平说。他还表示，他认为共产党领导层早在上周为期两天的审判开始前，就已经决定了判决结果。

李方平说，伊力哈木打算提起上诉，尽管推翻一审判决的希望很渺茫。

众所周知，共产党一向反感外界的批评。长期以来，中国领导人也丝毫不能容忍有人对他们处理少数民族事务的方式提出反对。人权观察(Human Rights Watch )驻香港高级研究员林伟(Nicholas Bequelin)说，共产党官员认为，少数民族表达不满的任何举动，都可能激起冲突。

“能这么长时间平安无事，伊力哈木已经成了一个例外，”林伟说。“事实上，中国坚决不允许维吾尔人和藏人批评少数民族政策。伊力哈木最终也难逃厄运。”

伊力哈木享有国际声望，他也经常谨慎地呼吁，应当实现中国宪法所承诺的自治。因此许多权利倡导人士表示，他的定罪和判决表明，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对待新疆的政策也是毫不妥协的。

2009年，新疆首府乌鲁木齐发生的民族骚乱导致约200人丧生。尽管自那时以来，暴力一直愈演愈烈，但距今最近的政策转变的动因，却是去年发生的两起袭击。去年10月，一辆载有三名维吾尔人的汽车，在北京市中心冲进人群，导致包括车里三人在内的五人死亡，38人受伤。后来，就在习近平4月刚结束对新疆的视察后，乌鲁木齐一处火车站发生爆炸。习近平做出回应，誓言“构建天罗地网”，消灭分裂主义。

不久后，中共中央政治局宣布了一项新策略，在强调严厉的安保措施的同时，尝试加快维吾尔人融入主流汉族社会的速度。

印第安纳大学(Indiana University)研究该地区的教授鲍文德(Gardner Bovingdon)表示，塑造社会的尝试可能会加深维吾尔人的不满。维吾尔人的语言属突厥语族，在文化上更接近中亚，而非东亚。

“在迫使维吾尔人受汉人同化之时，又在大街上部署荷枪实弹的军警，这可不是缓解日渐加剧的愤怒和疏离的办法，”鲍文德说。

44岁的伊力哈木在新疆长大，但成年后大部分时间生活在北京。他也频频做出同样的论述。伊力哈木汉语流利，而且熟谙中国人在善意的建议中提出批评的技巧。他是中国少有的敢于指出官方政策弊端的学者。

比如，通过发布关于维吾尔人失业率的数据，伊力哈木希望让中央政府知道，其在该地区的巨额投资，主要流进了汉族新移民的口袋，造成了危险的贫富差距。

王力雄是少数几名公开谈论中国民族政策的学者之一。他在接受采访时说，事实可能会证明，压制伊力哈木这样的温和派结果会适得其反。

“伊力哈木，无论是对维吾尔族人还是汉人，他都有广泛的人脉，”他说。“伊力哈木一被抓起来之后，就使得维吾尔人中的激进派向他们的人民去证明，凡是温和派，凡是对改善民族关系抱有幻想的人，伊力哈木的案子就说明，这条路是完全走不通的。”

在今年1月被拘前不久，伊力哈木在接受采访时表示，除非公开讨论该地区冲突日渐加剧的原因，否则就没机会达成和解和共识。“有时候我感觉，”他说，“相比抗议和暴力，政府好像更害怕说出真相的人民。”



杰安迪(Andrew Jacobs)是《纽约时报》驻京记者。

转自 纽约时报中文网：http://cn.nytimes.com/china/20140925/c25xinjia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