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晤士報的資深專欄作家David Aaronovitch於2013年1月3日的專欄裏(Cozy Up to China—Are you sure about that?)指出,中國雖然經濟看起來很繁榮,然而真相是,中國的寡頭統治在國內國外多行不義,魚肉百姓。西方的中國專家,往往認為中國會取代美國,成為世界強權,然而這樣的新世界秩序,不應是英國人所樂見的結果。
David Aaronovitch: 羨慕中國經濟繁榮很容易,然而北京的影響力擴及全球之時,我們必須正視它對人類所造成的負面代價。
本週,匯豐銀行的首席經濟學家,簡世勛(Stephen King)在本報的專欄裏(1月1日:Wake Up, Our trade with China is pathetic),提出了宏大的論述,亦即中國的經濟似乎已經止跌回升,又站上驚人的高成長率,可望拉抬全球經濟,而瞠乎其後的不列巔最好趕快醒來,前進中國,想辦法從那裏發生的偉大事業中獲益。
他的論據──強大得無可抗拒──很有說服力。然而,讀者也許曾注意到這個大中國故事的高分貝銅管樂中,上週出現了一個短暫的插曲,是一聲可悲的嘆息。這個小插曲是美國奧勒岡州波特蘭市的茱莉‧基斯(Judie Keith)女士披露的,她在中國製造的萬聖節裝飾品袋裏,找到了一張紙條。寫紙條的人,希望外界知道,製作這些產品的工廠,是一個政治犯與宗教犯一天工作十五個小時,一個星期七天,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的地方,他們一個月的工錢不到兩元美金。
那麼,就像《黑道家族》(The Sopranos)影集中的東尼•索波諾(Tony Soprano)會問的,有人在兄弟的保護中死掉時,你該怎麼辦?如果它不是上帝的計畫,它肯定看起來遠遠超出我們的能力之外,我們沒辦法做什麼事。畢竟,上個星期,也有新聞指出,中國忙著購買世界的原油與天然氣貯備,它在2012年花在購買能源資產的金額就高達三百五十七億美金:中國的國營石油公司從澳大利亞到非洲的加彭,四處買油田。一位石油公司的高階主管,東尼‧克萊文-華克(Tony Craven-Walker)曾經告訴泰晤士報,中國國營油公司「擁有一個優勢,他們的資本比較便宜,也比較多。」
我本來不曉得中國國營企業的便宜資本從哪裏來,一直到耶誕節前夕,有一本書出現在我的郵箱裏(此書一月底即將在英國出版),我才恍然大悟。《中國的默然大軍》(China’s Silent Army)是由卡德那(Juan Pablo Cardenal)及阿勞烏荷(Heriberto Araújo)兩個記者所寫的,這兩位都曾經在北京當駐外記者,他們對於中國如何在全世界締造經濟帝國,還有究竟誰在幕後操盤等問題極感興趣。他們倆人於是花了數年時間環遊世界,從哈薩克到尚比亞,專門訪問當地任何願意跟他們講話的中國官員以及商人。
這本書說,在2009-10年之間,中國超越世界銀行,成為專門借錢給別國的世界金主。這些錢大部份經由國家銀行,如中國輸出入銀行、國家開發銀行(China Development Bank)以及國營事業等部門來流通。事實上,這些錢是挪用數以千萬計的平凡老百姓攢下來的積蓄,而中國老百姓在缺乏任何國家福利的情況底下,往往將收入的百分之四十儲蓄起來,以抵禦天災以及生老病死的急難情況。因為銀行付給他們的存款利率很低,等於中國政府對老百姓進行變相抽稅,用來資助中國在全世界各國所進行的經濟干預,例如購買非洲礦場,或者買下(英國)泰晤士自來水公司(Thames Water)的股份。
自然,這種投資的絕大部份,受到世界許多國家政府的歡迎。然而,卡德那與阿勞烏何在他們的書裏面詳述了中國作為投資金主,特別在發展中國家,往往會引入他們自己國內的開發方法。例如,兩位記者親自到蘇丹梅若維(Merowe)水壩當地採訪,他們寫道:「水壩造成任何環境災難,摧毀當地獨一無二的考古學遺址,或者數萬人被迫遷移到他處,陷入一窮二白的絕境、基本權利受到踐踏等等,中國完全抱持嗤之以鼻的態度。」
他們倆在非洲甚至發現礦工們懷念西方礦業公司,因為中國人經營的礦場付的薪水少得可憐,不足以維持生活。在伊朗,他們發現,世界各國曾刻意對伊朗實施武器禁運,以中止阿亞圖拉的核武計畫,然而此一缺口正由中國人悄悄地填補之中。他們也記錄了中國為剛果政府所蓋的基建工程之價值,與中國藉由剥削該國資源所賺取的利潤,有極為懸殊的差距。
以上種種,都不曾見到任何可敬可佩的社會清流進行抗議、示威,甚至連請願都沒有。不會在西方發生,因為美國依然是我們投射一己之原罪的主要收受者,自然也不會在中國。中國的和平征服,是它處心積慮營造不透明狀況之下完成的。因此,該為這些事負責的人,沒有人知道是誰。另一方面,西方的許多企業人士以及政治人物腦袋裏面還想著,我們一定要跟中國和平共處,最好還要模仿中國的活力以及無拘無束的大膽行徑。我們一定要變成虎媽,責打我們懶散的小孩,讓他們乖乖練小提琴。
世界上也不乏相反的論點。這個論點非常樂觀,認為只要中國愈變愈有錢,中產階級就會增多,他們就會要求透明化以及政治權利。而只要中產階級這麼做了,那麼中國的工人階級就會開始要求更好的工作環境、社會福利以及環境保護,那麼中國搜括世界資源至羅掘俱窮的活動就會停止。
持這種看法的人,也許認為這個星期所傳出,中國有數十位學者寫信給新的領導人,警告他們假如再不改革,就會發生「暴力革命」的消息,正代表他們的看法確有見地的明證。有趣的是,中國學者們所強調的並非民主之種種權利,而是媒體自由化以及司法獨立。有些報導甚至說中國的新領導人習近平也願意考慮其中的某些項目。
如果他真的願意,也許是因為他看得到西方的中國啦啦隊視若無睹的問題。西方常有人愛說中國的政治系統很有效率,這是不經大腦思考的懶惰說法,事實是,這種缺乏制衡、球員兼裁判的寡頭統治,非常容易導致貪污腐化、浪費,而且弄到最後淪落到被人民推翻的命運。中國領導人與其家眷,不但發家致富,還富得流油,因此只要一發生火車出軌、黑心食品醜聞,媒體又極力掩飾的時候,這些領導人常常變成升斗小民最不滿的對象。目前,中國領導班子處理這股民怨的方法,是犠牲一兩個自己人──如重慶市黨委書記薄熙來,鐵道部長「劉瘋子」等等──讓他們接受審判或者聲名掃地。
然而,中國的中產階級看起來漸漸對上面的策略也學聰明起來。雖然推特在中國被禁,一個月後就出現中國版本的微博。使用微博的人有幾千萬,他們運用各種俚語與俗語來躲過嚴格的網管篩檢,並且透過當局擋掉跟不擋的字眼,判斷當局的意圖為何,政策的風向在哪裏。微博以一種完全出人意表的方式,創造出一個被中國網路異議分子Jing Zhao稱之為「國家公共空間」的地方。
我希望這種說法是真的。西方有各色各樣的中國專家,藉著未來學之循環說大賺其錢,他們輕佻地預言中國將會一直一直崛起,而美國會逐漸趨於沒落。除非中國有所改變,不然的話,就算我們真的見到中國崛起,我們也不會喜歡那樣的世界新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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