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今天,在海外自由世界裡,只要中國人聚在一起暢所欲言時,西藏或者說圖伯特,總是噤若寒蟬的話題。比如,當我被介紹為「西藏題材」的寫作者時,幾乎立刻,會出現一陣沉默,而後是轉移話題。
當然,有些海外漢人學者和民主人士是常以同情的口吻談西藏的。他們甚至在流亡藏人的幫助下,採訪調查,影印資料……接觸了更多的有關西藏歷史的細節與背景,看到了西藏的國家形態和被侵略的事實,但在著書立說寫文章時,還是免不了把西藏歸入「自古以來就是中國的一部分」框架裡,與中國當局,原則上保持了一致。
中國歷史上的千年皇權,使人們習慣了依附於統治者、強者;而共產政權,近六十多年來,對文藝界一波接一波的整風、整頓,更馴服了作家。比如在對西藏或說圖伯特的表述上,從早期的《農奴》電影到近年在中國走紅的《塵埃落定》、《藏地密碼》等,要麼是明晃晃對西藏進行醜化和扭曲,要麼是以獵奇的方式,技巧地描述西藏;要麼是龜縮在幻想裡,光怪陸離地拼湊西藏……而這一切,完全逃避了西藏正在被宰割被殖民被消失的事實,間接和直接地為統治者遮蓋掩飾了罪責。
有人撰文指出走紅的某西藏題材作品,不過是對國際獲獎作品的模仿,我也有相似的感受。不過,這也是中國文壇的普遍現象:中國作家,尤其名作家,總是一窩蜂地模仿國際獲獎作品,比如,福克納的象徵和隱喻、史坦貝克的細節、君特.格拉斯的傳奇、馬奎斯的魔幻等等,都被重複得滾瓜爛熟。但是,這樣的文字再精緻,也是沒有生命力的。因為這裡缺少一部巨著,甚至一部成熟作品應該具有的品質。
一部好作品,至少要具備真誠的內涵。真誠地與弱者同行,見證他們的災難苦痛,並對統治者或者說殖民者進行審視和曝光;不隨波逐流,不禁錮精神,不僅如此,還要讓精神得到最大程度的獨立和開放。統治者從來都不乏被歌頌,作家們再擠進這個阿諛奉承的隊伍:媚俗,媚權勢,那是自甘墮落。
我曾任《西藏文學》編輯,有機會看到了衛藏的許多地方,包括偏遠的鄉村。後來,也到過印度的西藏流亡社區和西藏文化輻射的喜馬拉雅地區,如錫金等,作為漢人,我的感觸一言難盡。
於是,我決定寫作這部長篇小說,對比中國、西藏和西方的價值觀。逾越中國人對「敏感內容」的禁忌,謙卑地描述以關懷弱者為軸心的西藏傳統文化,披露西藏苦難現實;同時,回看中國文化,反思那種「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等弱肉強食邏輯,當然,這也是逆向世俗定見的,因此,我取書名為《逆轉》。
寫作方法上,我避免譁眾取寵、刻意雕琢,盡可能地回歸生活、生命本色,自然地鋪展我的故事,以表達我對文學的理解和追尋。
感謝秀威出版社,使我的這部作品得以與讀者見面。尤其感謝責任編輯林昕平女士的辛勤,成就了這部書顯而易見的優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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