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1月2日星期二

唯色*



今天,当唯色被跟踪,被监控,被骚扰,连她那真实的声音,都被拐弯抹角地阻断的时候,我不由想起画家马容的早年散文。节选有关唯色一节,近距离地感受唯色的清洁、优雅,感受她优良的品格。守护唯色,不仅是西藏民族,也是所有正义之人的共同责任。  ——朱瑞


文/马容

唯色是个藏族,藏族都喜欢戴首饰,她也一样,她让自己环佩叮当地走在青春的光明大道上。

唯色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我也开始戴首饰。对一个喜欢首饰的人来说,八角街真是个天堂。不必说那些来自印度、尼泊尔以及西藏各个地区的花样繁多的装饰品了,那些我们都以为太普通。我们总是找一些另类的:比方一个托架,比方一把小藏锁,比方一枚藏银币,回来穿根绳子就可以做项链了。在内地这样披挂肯定会有人不解:你脖子上挂块铁做什么?可是在八角街,你挂着这样一块铁,就一下子和观光客拉开了距离,就像是老西藏的徽章一样。

我挂过一块没有名字的铜,好象是古代兵器上的一个局部,让我感觉很帅。唯色还尝试把手镯当耳环来戴,于是她的耳垂后来就变长了,一直没有变回去。

我们常常结伴去八角街,也只有和她在一起,我才会走进八角街露天摊位后面的小店。这些小店都同样地又黑又小,永远充满一种强烈得让人恍惚的奇异香味。我们在这样的店里找到了带骷髅的银戒指,长长的色彩绚丽的指甲套,大得仿佛是为大象准备的毛袜子……在这些出售着梦幻般商品的店里,我们还发现了一个美丽的尼泊尔姑娘,我们走过她的店总要进去看一眼,我们喜欢看她安静地坐着,眼底眉梢都散发出一种迷人的异国情调。

我们在八角街买了许多相同的衣服、披巾和首饰,从来不怕重复,当重复对于两个终将隔着千山万水各自生活的人来说,又是多么温馨的提示呵。

我回内地的时候,她寄来的信上写着:

“我买了两对银耳环,长长的,笔筒一样,我一想到我们挂着笔筒走在一起,就忍不住要笑……

“给你一个手镯,我也有同样的,有些夸张,许多人见了都羡慕得不行,真是很好看……

“还有一个帽子,像是珞巴族的那种,戴起来有点奇怪,又很有意思……

唯色终于从西藏来了,她挂着叮铛作响的耳环,手上的戒指,腕上的手镯。一路都叫人惊叹不已,“都是八角街的新货,”她对我抿嘴一笑,“别人说我是个流动首饰店。”

唯色何止是个流动首饰店,她的宝贝行李袋就像是魔术师的道具箱。她抽出一条图案奇异的大披巾,带着长长的流苏:“这个给你,”然后又抽出一条相仿的,“这个给我自己。”她一连抽出了六条披巾,我以为这个程序该告一段落了,结果她又刷地一下抽出两条金线织的,我从来不敢在内地尝试如此明亮的颜色,不免有些迟疑:“不怕太花了么?”“没关系的,”她将披巾披在肩头,“我们可以在晚上披它,你想,一到晚上,我们披着它……”她及时地住了口,大约也发现有什么不对,我已经快笑昏了:“你一到晚上披了它想做什么呢?”

我们到底没有一起披着那些披巾在内地的大街上招摇,这让我们充分地怀念八角街,在八角街,我们可以随心所欲地扮酷。

我们俩在上海帮叶伯伯展销工艺品。我们把八角街搬那么一点点过来,就打倒了一大批见多识广的上海人,买卖兴隆得让我们手忙脚乱。卖了两天,我们就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东西简直看不住。

我们还是笑吟吟地做生意,把看不住的戒指、手镯全部套在手上——总不成来我们的手上抢吧。来顾客的时候,我们双手一伸:哗,流光溢彩,行为艺术一般。有几回出去吃饭,坐下来才发现满手的货还没有取下来,唯色说:“人家都在看呢,这两个奇怪的女子,戴了满手的戒指,没有一个是金的。”

我现在已经不戴八角街的首饰了,它们都静静地躺在我的抽屉里。我时常翻出来细细地看一遍,它们都是那么美,它们背后,有着更美的青春好时光。

*此标题为我编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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