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2月10日星期五

流亡社会的心病

文/朱瑞

仅以此文献给
二十一年前的今天获得诺贝尔和平奖仍在流亡的达赖喇嘛尊者

一位在达兰萨拉居住了十二年的瑞士人告诉我,当初,她留下来的原因,其实很简单,是达赖喇嘛尊者走近了她,和她握手,而这样的机会,在达兰萨拉,那时,几乎每个月都有一次。“你能相信吗,达赖喇嘛,他走近所有的人,不管乞丐,还是富人……”她意犹未尽地看着我。如今,这位日耳曼人,已皈依了西藏佛教,并说得一口流利的藏语。

流亡社区,如同另一座“雅典学院”,简单和朴素中,弥漫着浓郁的学术气氛。各大寺院里,都有西藏的善知识们,为僧俗百姓义务讲课。往往人山人海,学佛之人来自世界各地,上师进来时,都会不由自主地站起起磕头,匐伏的声音连绵不绝。对佛法的渴求和对上师的崇敬,让一个外来人,尤其中国人,会真正明白,作为上师的达赖喇嘛尊者,为什么不仅从来也没有被中共批倒,还倍受崇敬的原因。

与世界上任何一座大学的教授不同,西藏的高僧大德,大多在讲课时是没有讲义的。佛法从他们的口中吐纳出来时,如同泉水涌出大地,那知识已渗入了血脉。所以,西藏的善知识们,在这个世界,受到了广泛的欢迎。可以想像,美国“垮掉一代”之父、著名诗人艾伦·金斯堡,初遇西藏大师秋阳·创巴仁波切时的惊喜,以及他对西藏佛教的皈依。

曾问讲授《四圣谛》的我的佛学老师格西洛桑丹巴,“为什么您可以这样毫不费力地讲解甚深的佛理,甚至不用看一眼讲义?”

“是嘉瓦仁波切启发了我。嘉瓦仁波切总是用最平朴的语言,表述深奥的佛理。”他说。

而我的另一位讲授《西藏佛学基本原理》的老师格西洛桑达瓦,也是这样回答,“是法王的教学方法启发了我。随着学生的根器不同,法王可以随时改变教学方法”

在松赞干布时代,西藏社会靠十善法维持秩序,现在,达赖喇嘛尊者的慈悲精神引导着流亡社会。五十多年来,基本没有杀人、抢劫等严重犯罪现象。而那些在西藏被通辑的罪犯,在这里,不仅遵纪守法,甚至成了颇为著名的学者。

人与人一见面就是朋友,素不相识的人之间,互相帮助天经地义。连印度的乞丐,也在流亡社区里受到优待。只要西藏人经过他们的身边,不论政府的公务员,还是普通的生意人,都会布施。而在萨嘎达瓦节期间,所有的印度乞丐,都会集中在流亡藏人社区,因为,虔信佛教的藏人认为,在萨嘎达瓦月,行一善事,有行万善之功德,因此,几乎所有的藏人,都在这个月份持戒、守斋、献供、转经、礼拜、布施,以及放生等。而藏历四月十五日,佛释迦牟尼诞辰、成道和圆寂的日子,更是“萨嘎达瓦”中的“萨嘎达瓦”。这一天,每个藏人都要把整钱化为零钱,还会特别买一些食物,分送每个迎面而来的乞丐。

十世班禅大师写过:“过去,西藏虽被称为黑暗、野蛮的封建农奴制,但是从没有缺乏过粮食,特别是由于佛教传播极广,不论贵贱任何人,都有济贫施舍的好习惯,讨饭也完全可以为生,不会发生饿死人的情况,我们也从来没听说过饿死人的情况。”

不过,流亡社会不是完美的。无论南方还是北方,几乎每一位流亡藏人,都有亲人在西藏境内。亲人离散、家破人亡,在21世纪的今天,仍然是每个西藏人面临的劫难。

当经声渐渐落去,那思乡的歌曲和牧人的笛声,会从无以计数的窗口传出,在这个具有世界意义的小镇子的上空回旋。那是挥之不去的乡愁。是流亡社会的心病。

每一座寺院的名字,那每一座藏人的甜茶馆、餐馆的名字,都让人情深意长地想到那被占领的西藏。尽管西藏就在山的那边,并不遥远,可是,让大多数,甚至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西藏人,穷其一生,也不无法抵达。那么,是谁造成了举世无双的十五万藏人的大流亡?是谁在堵截这样一群乐善好施的人们回归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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