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月31日星期一

噶瑪巴事件最新消息



Dear friends,
親愛的朋友們

I am sure all of you are very worried about the recent unfortunate happening at Gyuto. There is already a statement from Gyuto on kagyuoffice.org.

相信大家現在都非常擔憂這幾天在印度上密院發生的不幸事件,(有關單位)已經從印度上密院 kagyuoffice.org發表了公開聲明。

I had a long call to Gyuto this morning. It does not seem as bad as it was reported by the media. First, the monk was not arrested with the money. He paid the land owners with proper receipts. The land owner and the agent were arrested with cash. The land deal was informed to the Govt of India and Govt of Tibet and the registration of the land was under process.

今天早上,我打電話到上密院那兒,談了很久。實際情況並不像媒體所報導的那麼糟糕。首先,並非是僧人帶著錢 被逮捕,他已經付錢給地主,也拿到了正式的收據,被逮捕收押的是帶著錢的地主和仲介。這宗土地交易早已呈報印度政府與西藏流亡政府,而土地登記的合法程序 也正在進行中。

The amount of cash found at Gyuto were much less than it was reported. And for most of them the office had the duplicate receipts issued. I am sure there were some money offered in envelops on the table of HH which all the devotees do for which no receipts can be issued. All the cash found was not hidden but bundled up and kept in office corridors. All cash were not new taken from banks but were small notes and old ones offered by devotees in small amounts.

(警方)在上密院 查獲的現金金額,也不如報導外傳的那麼多;法王辦公室也保存了這些現金的收據副本。當然我也知道還有一些現金是信徒一般都會(在拜見時)放在法王桌上的紅 包,這些紅包供養當然無法開立什麼收據。被查獲的現金並不是「藏」起來的,而是整齊捆束保存在辦公室,這些現金都不是從銀行提出的新鈔,而是信徒們供養的 小額面鈔和舊鈔。

There are also records that the Labrang and Karmapa Office had repeatedly informed Indian Govt about the receipt of foriegn currency seeking permission to exchange them since many years. They have not yet received the permission.

也有紀錄顯示,噶瑪巴辦公室和寺院辦公室多年以來,已多次向印度政府呈報外幣供養的收據,希望得到兌換外幣的許可證,但是都不曾得到許可。

It does not seem there is a big case. Maybe it is good that this happened. Because Indian Govt. officials have gone through all the records and now they could be sure that there was no connection with Chinese Govt. This is also a wake up call to the Karmapa Office that they have to put things in order according to the law of the land under professional direction and advice. It is no longer a small office that can be conducted from ones own room. Karmapa's activities are international and has to be organized as such. I think this is not just my personal opinion but the need of the time.

這似乎並不是那麼嚴重的案子。發生這件事或許也是好的,因為印度政 府官方人員已經清查所有的紀錄,他們現在應該可以很確定,這件事跟中國政府毫無關連。這對噶瑪巴辦公室來說,或許也是一種提醒,應該開始尋求專業的管理和 建議,根據當地法律有系統地安排一切;這不再是一個從自己房間就可以管理指揮的小型辦公室,噶瑪巴的佛行事業是國際化的,也必須以這樣的方式來組織管理。 這並非是我個人的想法而已,而是時勢所趨。

You can share this news.
你可以將這些資訊分享給其他人。

Best wishes,
Your friend from India
Gloria Chiang
美西安多瓦
 


转逢唯色博客的留言
http://woeser.middle-way.net/2011/01/blog-post_31.html#comments

嘎玛巴办公室澄清被查现钞与中共无关



【挪威西藏之声1月30日报导】嘎玛巴办公室召开记者会,澄清第十七世噶玛巴仁波切对于被查现钞不知情,并通过说明现钞来源与中国政府无关,强调印度媒体指称噶玛巴仁波切为“间谍”是没有任何事实依据。

印度警方于本周四(27日)从噶玛巴仁波切的驻锡地上密院内发现包括中国人民币在内的大量外国货币,并带走噶玛巴的一名助手。印度媒体则针对被发现的大量中国人民币质疑噶玛巴与中国政府有关系,猜测噶玛巴流亡印度是中共一手策划。

嘎玛巴办公室今天(30日)在上密院召开记者会,就这起事件的不同传言和无端猜测,由印度驻蒙古共和国前大使、前印度国会议员、嘎玛巴办公室顾问噶玛多丹和 印度高等法院律师纳雷西•马杜尔(Naresh Mathur)向聚集的近百名媒体和西藏官方性组织的代表进行了澄清。

噶玛多丹表示, (录音)在记者会召开前,他本人与噶玛巴仁波切举行了会谈,嘎玛巴向媒体转达他逃亡印度的五个原因,分别是,第一,受中共施压。中共要求噶玛巴公开反对达 赖喇嘛尊者,支持被中共确认的十一世班禅喇嘛;第二,为继续完成佛法事业。嘎巴玛的上师在印度,希望在上师处受教;第三,拜见达赖喇嘛尊者,并获得尊者的 加持;第四,访问位于印度锡金的第十六世嘎玛巴仁波切寺院隆德寺;第五,在印度自由国度延续和继承噶玛噶举传承。

噶玛多丹表示,噶玛巴仁 波切这次向参加记者会所有人士表达问候的同时,强调他自流亡以来非常感谢印度政府给予庇护,并一直把印度视为他的第二个家。嘎玛巴还表示,他一向奉公守 法,从没有做过伤害印度政府和人民的事情。这起事件与他没有直接关系,所有现钞都是来自世界各地信徒的供奉,他不知道具体有多少,经济方面一向有办公室有 关工作人员负责,他不参与管理。

嘎玛巴办公室顾问噶玛多丹和印度高等法院律师纳雷西•马杜尔在记者会上回答记者有关现钞来源方面的提问 时,一致表示,被发现的人民币,全部是有来自香港、中国大陆和西藏的信徒所供奉,强调所有现钞来源都是透明的,没有任何不当或秘密交易存在,呼吁所有媒体 调查清出背景后,依据事实报道真相。

西藏流亡社区五个非官方性组织,西藏青年会、西藏妇女会、西藏前政治犯九•十•三运动和自由西藏学生运动驻达兰萨拉分会就这起事件发布声明,对于印度媒体在不了解情况下,任意诋毁噶玛巴仁波切的声誉表达了抗议。

西藏青年会会长次旺仁增表示,(录音)在这两、三天里,就噶玛巴仁波切的这起事件,很多媒体质疑噶玛巴仁波切与中共有关,针对这种毫无根据的言论,我们五个组织代表藏人予以坚决反对,要求各方停止无端指责。

西藏流亡政府经济部部长次仁顿珠,西藏人民议会前议长、现任议员噶玛曲培,议员格西•莫朗塔青,西藏五个非官方性组织的代表等出席了此次记者会。

2011年1月30日星期日

噶玛巴法王谈快乐


 
時間:2009610
地點:上密院

人人都說他們要的是快樂。但是,看一看周遭,有這麼多似乎是不快樂的人,甚至覺得活著沒有什麼意思。

因此,我今天要談的是:怎樣可以讓我們自己快樂一點?

重點是,對於事情要有一個正面的看法。

一個關於第十世大寶法王的故事,很能說明這麼做的好處。

第十世大寶法王噶瑪巴的一生磨難重重。當他的贊助者後藏國王(King of Tsang)戰敗後,噶瑪巴被迫逃到東部的邊境麗江(Li Jang)。但是他還必須回到西藏,以尋找他上師的轉世靈童。由於這麼做很危險,噶瑪巴便偽裝成一個乞丐,這樣就沒有人會認出他來。他說,強盜與軍隊可不會傷害一個可憐的人。同時,他也可以輕易地在村莊裡找食物。

於是,噶瑪巴褪去了錦衣,穿上破爛的衣服。他的侍者央求他至少帶上一匹馬,噶瑪巴也同意了。侍者又給了他一串珊瑚珠寶。一路上,他遇到了許多的障礙。人們都因為看到一個乞丐騎著一匹駿馬而感到震驚。

到了河邊,他給了一個當地人一枚金幣,請他幫忙找個船夫。噶瑪巴跟著他進入村中,村民們立刻相中了他的馬。看到村民不友善的嘴臉,噶瑪巴快馬加鞭就跑。但 是村民對於他的馬無法忘懷,便有五百位拿著木棍、石頭、利刃的民眾團團包圍著他,將他拉下馬來。他們搶走了他的馬、他的珊瑚珠寶、他的外衣、甚至是他的鞋 子。

後來有人給了他一些水和一件破爛的外衣。當時正值冬天,寒風吹進了他的破外套,他赤裸的雙足也凍傷了。他想繼續行程,但是雙腳龜裂、流著血,他沒辦法越過下一座山丘,被迫受阻在路邊。他是如此地狼狽,以至於連村民都可憐起他來,給了他一些奶和茶。

他其實還需要食物,但是因為不懂當地的語言,他無法啟齒;他甚至也沒有一個碗來承接食物。後來,有人給了他一個裂開了的破碗,他把塵灰塗抹在碗底,並在灰泥上畫著過去菩薩以身餵虎的故事等 ,他就是這樣來激勵自己。

他同時也回憶起阿育王有個失明兒子的故事,這個失明的兒子是靠著彈魯特琴(lute,古琵琶)為生,然後噶瑪巴鼓勵著自己,說道:

「我有知識,我有雙眼,而我也能畫畫。事情終歸會好轉的!」

這就是甚至在幾乎一無所有的時候,如何還能保持一個正面心態的例子。



转自
http://www.kagyuoffice.org.tw/karmapa_17th/instruction/20090610.htm

2011年1月29日星期六

端云南杰:噶玛巴的“巨款”风波



图为29日BBC中文网关于此事件的报道之截图。


噶玛巴的“巨款”风波

文/端云南杰

从昨天开始,印度多家大小媒体都在大肆报导警方于大宝法王噶玛巴的寺院里查获出“巨额”现钞一事。印度的各大私营媒体中属NDTV最有权威,在这次事件上的报导较客观,用了“图伯特高级喇嘛,中共在喜马偕尔的间谍?”这种问句形式的标题。

可 是有一些平时把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归为“Breaking News”的地方小媒体,也许是因为收视或收听率实在太烂,这次激动地大报特报乱报了一通,仅在搜获出的金额数量方面就有好几个版本。在事情被调查清楚之 前,只能由他们胡来了。尽管这里的媒体制度是如此的乱,也比中共的独裁要好到十万八千里去!就让世界民众自己来鉴别是非吧!

事发经过是这样的,最初是警方在临近印度Una地区的一个拦截处,从两名印度人手中查获了一千万卢比现金,他们称这笔钱是要交给噶玛巴在达兰萨拉寺院中的一个工作人员。之后印度警方搜查噶玛巴的寺院时,又在一位助手房间查获不同国家的货币总值八千多万卢比。

喜 马偕尔政府先是怀疑这笔钱的来源,该省省长P·K·Dhumal质疑:“若发现少量的外国货币,我可以理解,但是这次查获的货币数量这么多!这么多的印度 卢比,这么多的中国人民币,若他们真是被中国赶出来的,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民币?”暂且不提省长大人在以为噶玛巴是被中国“赶出来”的事情上有多么的无 知,我想说的是,图伯特人不论贫或富,大方或小气,给寺院和上师捐起钱来可丝毫不会心疼手软,而是会当作一种殊荣。

噶玛巴流亡印度十一年 了,每年从中国和图伯特来拜见他的无数佛教徒当然会用人民币来供养,再加上世界各地信徒的捐献,别说几千万卢比,即使是美元也不足为奇。按理说印度也是宗 教繁多的大国,这种金钱供养方式对他们本不该陌生。但看这次不同以往,不光是媒体,连省长大人也亲自发言,不断在巨款来源方面扯来扯去,证明喜马偕尔政府 其实早就在关注其他方面的问题,那就是所谓的“中共间谍”一事。

印度方面称噶玛巴曾几次试图在达兰萨拉附近购地建寺,并称这些寺院都将会 是“China Friendly”的。不知他们是从哪里得到这个消息的,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消息属实,看印度政府平时不厌其烦地向中共表示他们永远支持一个中国政策,绝 不允许图伯特人在印度境内从事反中国的活动,现在噶玛巴要修建“亲中”(我姑且用最恶劣的翻译)寺院,不正合了印度政府之意?

至于安全局 人员说噶玛巴是“中共间谍,当初的出逃都是策划好的”一事,更是荒谬!一个在达兰萨拉足不出户的青年,一个在未来最有可能肩负起几百万图伯特人命运的喇 嘛,怎么可能背叛自己的人民?作为图伯特喇嘛,若离开了自己的信徒民众,他就什么也不是了。噶玛巴千辛万苦逃到印度后,他的威望一下子如日中升,他会为了 一个区区政协副主席头衔(中共能够给予的最大头衔)而放弃一切与整个图伯特作对吗?

印度政府在处理图伯特和中国问题上要么迟钝,要么过度 敏感,要么就是忸忸怩怩得真能把人急死!这次的“巨款”事件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处理完,没理由闹得纷纷扬扬。寺院方面错在没有雇用专业会计,而是沿袭了旧 习,仅找了一个可靠的人来管理。这个法盲也许不知道就算是别人心甘情愿给你的钱你还是得交税。

总之这笔“巨款”是被没收也好,罚款也好,没收了再罚款也好,敬请依法查办,没必要扯出那一大串毫无根据的无稽之谈!

2011/1/29,于达兰萨拉


转自唯色博客:http://woeser.middle-way.net/

锡金前长官嘉央多吉致信《印度时报》,抗议对嘉瓦噶玛巴的诬陷



锡金前长官嘉央多吉致信《印度时报》,抗议对嘉瓦噶玛巴的诬陷

致新德里《印度时报》总编辑

敬启者:

有 关于2011年1月30日《印度时报》的新闻“噶玛巴也许是中国间谍”。我们十分难过,不只是因为印度警方进入噶玛巴居住的地方进行搜查,也是因为媒体试 图捏造一个莫须有的事情,不但夸大其词,还恶意指控噶玛巴本人就是中国间谍。噶玛巴不只是西藏六百万藏人的精神导师,也是印度-喜马拉雅地区上千万佛教信 徒的上师。我们这些住在锡金的人,跟贵社位于德里的记者一样,都是印度人,然而贵社记者对于我们与我们的上师之间的灵性关系丝毫没有一点了解,不了解这种 关系是超越国界的。

印度政府知道噶玛巴常常接见各个国家来的信徒,包括从西藏来的西藏人,而这些信徒常常以各种货币作为供养。因为他得到 各国人士所奉献的货币,不足以使他成为国际间谍,同理可证,他得到中国的人民币,也不足以使他成为中国的间谍。确实,工作人员太过没有经验,不晓得应该设 立一个货币兑换处,让每个访客都能够在晋见他之前,先把供养的资粮换成印度货币。

对于藏人来说,印度就是圣地,彷佛麦加与麦地那之于穆斯林一样。藏人对他们的上师与宗教信仰,依然非常虔诚。印度知识分子都知道,在藏人流亡六十载的期间,中国的利诱与威逼没有办法买通藏人进行损害印度的伎俩。

该 篇报导说,“中国最近使用宗教的论点来强化他们对于达旺的主权主张”,而该篇报导引述某些匿名的情报来源,牵强地想把此事跟噶玛巴连结在一起,其效果正好 就是中共希望他们“友善”的印度友人为中国做的。我希望记者考虑印度佛教徒的感情,也对于那些为了捍卫第二祖国印度,曾在卡吉尔、孟加拉国牺牲了宝贵性命 的藏人,表达出一些基本的尊重。


锡金/甘托克政府之前民事高级长官
嘉央多吉

2011年1月30日

Letter from Jamyang Dorjee to The Editor of the Times of India, New Delhi re: 'Karmapa may be Chinese agent' Jan 30, 2011


To

The Editor
Times of India
New Delhi

Dear Sir/Madam

Please refer to the TOI news ‘Karmapa may be Chinese agent’ dated 30th January, 2011.

We are deeply hurt not only because of the raids conducted in the premises of Karmapa but more by the media trying to build a imaginative story, blow this beyond proportion and throw malicious accusation to the person of Karmapa as Chinese spy. Karmapa is not only spiritual Guru of the 6 million Tibetans in Tibet but also one crore Indian Himalayan Buddhist of Tibetan origin. We live in Sikkim and are as much Indian as the reporters in Delhi who have no clue of spiritual relationship between us and our gurus who transcends international borders.

Karmapa, the Government of India is aware, receives constant flow of disciples from every country including Tibetan from Tibet and offer money in various currencies. That does not make him international spy or for that matter Chinese spy. Yes, the staffs were not sophisticated enough in putting up a foreign exchange counter to enable every visitor change their money into Indian currency before every audience.

For Tibetan, India is what Mecca and Medina is for Muslims and their faith in their Gurus and their religion is strong as ever. Indian intellectuals are aware that during the 60 years in exile, all China’s money and power could not win the hearts of a single Tibetan with a design is to hurt India.

The report says “Chinese have of late been using religious arguments to buttress their claim over Tawang” and the report trying to link forcefully, by quoting some unnamed intelligence source is doing exactly what the Chinese like their ‘friendly’ Indians to do for them. I wish reporter also considers the Indian Buddhists sentiments and Tibetans who have sacrificed their precious life in Kargil and Bangadesh for the security of their adopted nation.


Jamyang Dorjee

Former senior Civil servant of

Government of Sikkim/Gangtok.

(翻译:台湾悬钩子)


转自唯色博客:http://woeser.middle-way.net/



2011年1月27日星期四

朱瑞:报恩



(上 )

新一任安班联豫说:“有泰驻藏期间,整日苦闷于如何耍花招向噶厦政府借债,看来,不把图博变成我大清帝国的行省,我也得走有泰的老路!”

其实,人人都知道,有泰沦为乞丐,是以下几个原因:

一、 他见到噶厦官员时,仅仅欠一下屁股。
二、女人在他的房子里,比尿壶还廉价。
三、 他张嘴撒谎时,像吃了一顿回锅肉。

开始,我认为有泰是外道人,不懂我们的法,可同样外道人,当英军入侵拉萨时,我们博巴,并没有像敌视安班一样敌视他们。

联豫不仅没有从他前任的行为中吸取教训,还跃跃欲试:为了护住自己的地位和面子,居然要毁灭我们有着也许比中国历史还要辉煌的清凉雪域!是的,是比中国的历史还要辉煌,如果把我们的象雄之谜讲得清清楚楚的话。

如果说有泰是低俗的,而联豫呢,依我看,就是恶毒的。现在,联大人借衮顿远在汉地的当口,开始了独出心裁的“新政”。这种与图博律法公开作对的行为,引起了几乎所有噶厦官员和百姓的反应。他一出现,就如同瘟疫现身,人们纷纷躲开;而他的“新政”,和他兴办的报纸一样,仅仅是一个笑话。连班丹拉姆女神也看不下去了,拉萨的大街小巷,响起了背水女的歌声:

外道的猴子
偏说自己是大王

太阳就会升起
光芒万丈

我们的珍宝
我们的父亲
我们的佛王
就要返回家乡

你呀,外道的猴子
红脸可往哪里藏

四面受敌的联大人心生一计,谎报大清国朝廷:“藏蕃强横,已非一朝,现今更是寻衅闹事,闯入衙门,泼粪叫骂,我等如悬入空中之蛋,旦夕之危,难于安眠。非兵力,难扬我国威!”于是,土鸡年(1909年),大清帝国命钟颖率川军,开向拉萨。

不顾皇上和皇太后的诺言,抛掉信誉的清廷,使正在路上的衮顿失望之极,写信噶厦,正式启用哥哥夏札·班觉多吉,还有雪康、羌勤等三位前噶伦为司伦,并调兵阻击清军,任命噶伦喇嘛色拉寺堪布登珠为统领!

同年11月,钟颖军抵达察木多,等候与赵尔丰会师。此时,纳贡山的另一面驻扎着万名藏军,招募于恩达附近的洛隆宗、硕板多和边坝等地。而仅有二千左右的川军,怎敢贸然前行?!

钟颖部下陈渠珍自我推荐,前往腊左塘探险,却被图博哨兵抓送恩达。陈渠珍被带到统领登珠跟前时,早已忘记了一直折磨着他的辘辘饥肠。此刻,他知道,自己只是一块肉,任何意识,对于他来说不仅是痛苦,更是耻辱。他的绒马生涯刚刚开始,所有的关于出头露脸的梦想,现在都不过是一枕黄粱。且不说父母家人妻儿老小听到他死去的消息该怎样难过,但说他自己,也愧对男儿一场!陈渠珍甚至无颜抬头,只等一阵羞辱后,像猪一样被宰杀。尤其面对这群博兵,一向对入侵者和亵渎衮顿的行为毫不留情。前面凤全,未等上任,只因在康地限制僧人人数,违反噶厦律法,途中莫名被杀,何况我今日,已然俘虏……

“给我一枪吧,行行好,不要折磨我……”陈渠珍连自己都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娘们唧唧地成了一滩泥。

“是啊,你年轻,对痛疼更加敏感,怎么会折磨你?!我在这里是为了阻止入侵者,而不是杀戮。”

陈渠珍猛然抬头,原来,这位图博统领是一位耋耋之年的老人!白发咋现头顶,如初冬霜雪。

“您,善良得超凡脱俗啊!”陈渠珍灵巧起来。

“不要打我的注意!”统领又来了个九十度拐弯。

陈渠珍沉默了。

“中国皇上母子誓言与图博相安为邻,可那母子刚刚驾崩,朝廷就听信小人谗言,进兵我雪域,不杀你,何慰军心?!”

陈渠珍瑟瑟了。

“赵屠夫杀了我们多少人?!在康地,你们拆毁寺院,熔化佛像,焚烧经书,杀我僧尼,明明在毁我佛我教啊!”

陈渠珍越发瑟瑟着,连衣服的前后襟都抖了起来。

“没有佛教,我们和畜牲蝼蚁无疑。我守在这里,就是为了保护我佛我教!如果深明你们皇上母子的誓言,自此撤军,我自然留你一命。”

“请……容……容我……回去禀明。”陈渠珍慑慑着,仍然低着头。

于是,统领登珠书于赵尔丰,申明无意与川军甚至任何人对治,只是为了国家的安危而为之。请川军遵守大清国太后母子誓言,和睦为邻。而后,让人端上奶酪骨头汤,牛肉包子,外加酸罗卜,款待陈渠珍。

陈渠珍却抬不起手,尽管肠胃早已萎缩成了一团。末了,“吧嗒吧嗒”地掉下了眼泪。

“不要以为我在善待你,我是善待自己呀。” 登珠自然自语着,又像劝慰老朋友,“不仅对人,就是对一只蚊子,我们博巴也不会随便伤害。夏季,在虫子最多的时候,我们比丘以上的出家人,都有45天的夏日安居,只怕出门踩了那些小生命。”

陈渠珍慢慢地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位老人,心想,是什么动力,把这样一位善人推上了军统之骑,究竟是什么动力,使他放下佛珠舞起了军刀?

 “军统,” 陈渠珍托口而出,冷丁跪下了,“我日后定将报达您的救命洪恩!”

(下)

赵尔丰不仅没有理会登珠的信,还对陈渠珍大发雷霆。倒不是怀疑他做了俘虏又回来,身份可疑,而是看透了陈渠珍功名心之切,到了鲁莽探险,不计后果,折了军威之极!这样的野心之人,留下来是危险的。杀陈渠珍,可以正军纪!

然而,赵尔丰之幕僚,为陈渠珍做了辩解。几经周折,陈渠珍不仅保住了性命,还升任管带,率领部下过恩达、类乌齐、三十九族,于土鸡年(1909年)年底到达拉里。

不想,川军在工布一带遇到了强烈抵抗。驻守工布的博军将联豫预先积存那里的粮草抢烧一空!火光染红了灰暗的天空,远远望去,如火山爆发一般!然而,川军最大的优势是言而无信;藏军呢,最大的劣势,就是不紧不慢,吃饭睡觉事事不误。川军看在眼里,几次夜袭成功。藏军在酣然入睡中当了俘虏不说,连衮顿从印度运来的未经分发的枪支,也被川军掠去了。陈渠珍率兵抵达拉里时,信心大增。也趁夜偷袭了藏军营地,捕获藏军四十余人,包括军统登珠。

又见陈渠珍,这一次月亮是白昼,太阳是夜晚,天地翻了个儿。尽管如此,作为俘虏的登珠温和如初,一如抓获陈渠珍的夜晚,即不傲慢也不萎缩,是温和,永远不变的温和:“看来,你没有说服赵大人赵屠夫啊!进我博地,毁我佛教,不怕在转世中沉入恶趣之道吗?”

登珠深红色的袈裟在晚风抖动着,成了陈渠珍眼前的一面旗帜。

“可是,对于不信善的人,这面旗帜,不过是可以任意踩在脚下的布头。”陈渠珍所问非所答地开口了。

登珠迷茫地眯起了眼睛。

“我是说,也许在这个世界里,的确有恶趣道,不过,军人的眼睛装的总是抢劫和杀戮。”陈渠珍看着登珠,尽管黑暗中,他们其实是看不清彼此的:“我说过要报达您的救命洪恩,现在,阴差阳错地来了机会。”

登珠笑了:“每一个刹那都可以构成无常。”

陈渠珍被登珠的平静吓住了,再次保证:“放心,我不是随便说的!”

然而,川军行至工布江达时,陈渠珍接到了联豫的密令:“处死登珠!”

又是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刻,陈渠珍甚至闻到了牛肉包子和奶酪牛骨汤的香味,不仅如此,那袅漫的热气,正在环拥着他。他吸了吸鼻子,香味却了无痕迹了。在他的军旅生涯中,那实在是一顿最为丰盛的晚饭。而他能回报登珠什么呢?远处的山峦现着黑黝黝的轮廓,天空浩瀚莫测,星星也都躲开了,藏进了云层。几只野兔跑过,留下了草叶的“沙沙”声。如同野兔跑过时那么迅猛,又是一声动静:什么东西砸入了草里,随后,天地惊出了大汗。

陈渠珍执行了联豫的命令之后,瓢泼大雨中,拾起了登珠的全部财产:一串珊瑚念珠、一把小银刀和一个带有椭圆形花纹的朵雅木碗,这是出产在图博南部边境的特殊木头制做的,一个碗差不多值一千多个章嘎呢。

川军向拉萨夺去。没有人想起这句萨迦格言:玻璃涂上宝石的颜色,遇见水就会露出本相。


——选自我的长篇历史小说《拉萨好时光》

2011年1月26日星期三

王力雄:更大的正义

(图片取自FACEBOOK)


在一位中国教授指责唯色针对玉树救灾批评政府后,中文推特圈又有一位媒体人出来批评唯色对玉树地震的报道,他和那位扣帽子的教授不一样,批评唯色发布消息没有经过可信核实,因此不符合新闻媒体的专业要求。这位媒体人有专业媒体的正宗意识,凡不符合他认可的专业标准一概都要否定。

唯色通过博客进行的报道在2008年藏区抗议时产生过重大影响。当时中国政府对藏区实行封锁,禁止一切外国人和外国媒体进入,想方设法控制所有信 息。那时唯色利用她在藏区各地的联系管道,获得各种来自现场的报道,搜集官方以外的独立信息,在她的博客上发表,使她的博客成为在中国境内唯一不同于官方 的消息来源,不信任中国官方消息的人很多都以她的博客作为了解藏区真实情况的窗口。那段时间浏览她博客的人数相当于一些颇有规模的网站,因此被称为“一个 人的媒体”。

这次玉树地震,官方虽未像08年那样彻底封锁外国媒体,但也在实行各种控制措施,对国内媒体则是全面地严厉管制。唯色又一次利用她的博客——这回再加上推特,对现场情况进行持续的独立报道,同样形成了广泛的影响。那位媒体工作者对唯色的批评,就是在这种背景下出现的。

就事论事,媒体规则或专业标准都是不错的,但是在不同情况下的应该放在不同位置。一个人不可能具备专业媒体的能力,这毫不奇怪。但是当专业媒体在管 制下噤若寒蝉,不敢进行真实报道时,却去挑剔勇于发出不同声音的人不专业,就成了本末倒置。民间消息的确有时会欠缺精确,但这种问题的根本在于官方对信息 的封锁。如果这时一味纠缠专业媒体的标准,无异于不让民间开口说话,结果就只剩下官方声音——难道那就符合专业标准?

我了解唯色获得的信息大都是身在现场者以不同方式传送的,出于对受迫害的恐惧,很多人不敢暴露姓名,甚至一些具体细节也要掩盖,以免被当局顺藤摸瓜 追到消息来源。这当然会使报道缺少板上钉钉的权威性质,但这种“不专业”难道不正是媒体应有的专业精神吗?当我看到那位媒体人批评唯色的报道不符合正义 时,我感到他的一叶障目使他迷失了更大的正义应该在哪里。

2010-5-3
(本文为RFA藏语节目,转载请注明。)

(本文已被和谐,通过国外网代理搜寻而成,编者加)

王力雄文库
http://wlx.sowiki.net/?action=show&id=407

转自:http://tibet.woeser.com/?p=24913

2011年1月25日星期二

推荐北明女士新书《藏土出中国》

書名: 藏土出中國 達蘭薩拉啟示‧流亡西藏訪談
作者: 北明 著
出版社:田園書屋
ISBN:9789623390897
出版日期:2010 年12 月
Bar Code: 9789623390897
出版地:香港
規格:平裝 / 25K /271頁
語言別:繁體中文 普級 / 單色印刷 / 初
港幣 : 85元

【內容提要】
本書分上下兩篇,上篇<達蘭薩拉啟示>是散文隨筆,記述作者對流亡西藏社會與人物的觀察、感受與思考。在這一部份文字中,作者試圖尋找流亡藏人在異國他鄉重建西藏文明的動力和源泉。

下篇是<流亡西藏訪談>針對大陸流行的關於西藏的官方宣傳,瞄準西藏問題種種,讓海外的漢、藏兩族專家、學者、作家發言。由於言論封鎖,他們 的觀點和看法始終沒有機會與大陸公眾見面。通過這部分內容,讀者可以粗略了解西藏六十年來社會、經濟、宗教、文化等方面的真實情況。有助於辨認和解讀黨國 宣傳部關於西藏的一貫說法。

【作者簡介
北明,生於北京,下放山西,後舉家遷往農村地裹刨食為生。當過軍隊文工團員、工廠磨工、機關機要員、聲樂系學生,戲劇評論員、報紙記者、刊物編輯和文學美學助理研究員。

著有藝術人類學專著<<史前意識的回聲>>、紀實文學<<告別陽光>>。東歐崩潰之後出離淪陷之地,漂 流自由之邦。為養家糊口稻梁謀,中輟文化人類學博士學位研讀,主持美國東方語種媒體<<華盛頓手記>>專題,以「現代漢語描述英 文世界,西方觀念解讀東方故事」十數年至今。為索還歷史本相,求證生存意義,研讀寫字,涉獵中國近代諸般重大歷史事件及熱戰、冷戰、非戰時代中美相關事 物。有關庚子國難系列、韓戰系列、柏林牆系列、抗戰中的美國系列、解讀美國系列、美國對華行為外交系列百萬文字著述均屬被禁之列,或東之高閣淪為石經,或 網上漂浮不知去向。不意被稱為旅美作家,忝為獨立學人。

薦人語
閱讀這本書,使我的心靈震顫 ﹕那些歷經千難萬險逃出死人的藏人,心靈沒有被仇恨淤塞。從領袖到普通民眾,精神遼遠豐厚;性格仁慈寛厚;意志堅韌頑強;信仰矢志不渝……。對這個偉大的民族,我唯有仰視。我希望與所有我的漢族同胞分享這本書的全部內容。 ——子仲(讀者)

這是一部訪問日誌,貫穿記者的敏銳和詩人的激情。有關西藏,它讓我們躲過喧囂,傾聽到一位中國知識分子內心之聲,她的良知與道義,悲憫與傷痛,歉意與理想。這是漢族姊妹向藏族兄弟的致敬。——一平(詩人)

這部神奇的史詩——一個堅強民族的流亡與重建——第一次得到富於精神深度的揭示。這本書客觀而公正,沈靜而富於靈性,閃動著哲思與詩意的激情。道義的正 大、精神的高貴和文字的雅緻獲得美學上的高度整一。貝多芬的<<悲愴奏鳴曲>>和<<熱情奏鳴曲>>似 乎從始至終迴旋在字裡行間。 ——孫乃修(學者)

此書所描述的藏人逃離中國的大遷徙,是當代最偉大的群體性精神事件,是三千多年前摩西領導以色列人出埃及的當代翻版。通過北明敏感溫柔的文字,你可以觸摸到構成這一當代史詩的各色人物,從達賴喇嘛、僧俗菁英直到那些翻越喜瑪拉雅山的少年,並走人他們的精神世界。 ——鄭義(作家)

2011年1月24日星期一

绒坝岔签定《藏中停战协定》(1918)

文/朱瑞


事情是这样的。尽管水鼠年联豫官兵丢盔卸甲地离开了图博,可是,中国并没有放弃再次占有的野心。中国对邻国,一贯这个样子。从《西姆拉条约》的鉴定和中国在藏东一带的驻军中就可看个仔细。为了使图博不再沦为外道汉人之手,衮顿也保持了10000人左右的藏军,与中国军队对峙。

藏历木虎年(1914年),衮顿委任首席噶伦强巴旦达为察木多总管(以后形成惯例)。像色拉寺的堪布登珠一样,强巴丹达也是一位僧人,慈悲,主张以爱治国。但是,和登珠堪布不一样的是,强巴丹达高大,魁伟,像一座山,发出命令时,有如骤雨飓风,山石腾飞。

火蛇年(1917年)7月,两名藏兵,因为“过界”割草,被驻守类乌齐的汉兵逮捕,解押察木多,被汉军统领彭日升随心所欲地斩首示众。噶伦喇嘛强巴丹达被激怒了,大喊:“过界?汉兵才是过界,占我图博,毁我佛教,欺我百姓!”只听山林巨响,所有的石块砸向察木多。当然,不仅石块,藏军里,还有5000支英式来福枪、望远镜、照相机,他们的文明是只会涂炭生灵的汉军无法理解的。并且,藏军训练有素,在噶伦喇嘛强巴丹达的指挥下,很快围攻了察木多。当然,双方的死亡都很惨重,直到第二年土马年的(1918年)4月,藏军攻入察木多,活捉了彭日升和一千多名汉兵。

藏军夺回了绒布结热塘、康布色达、康布塘钦、类乌齐、伽桑卡、多珠古岗、次旺本觉、和拉丹等地后,稍许歇息,噶伦强巴丹达再次率军前进马尔康、察雅、桑也、贡觉与德格,而这些地方都是当年残遭赵尔丰蹂躏的藏地!其实,远在噶伦强巴丹达到来之前,康巴已开始了反抗汉兵。共同的苦难、共同的神灵,还有统领强巴丹达的谦逊和诚实,都吸引着康巴自始至终对图博政教大业忠诚不渝。

汉人川边镇守使陈遐龄的代表韩光钧惊叹:——谓番兵无战斗力,以君所见,未可轻视。

胜利的藏军前进到藏东的古边城打箭多时,英国驻北京的使馆官员台克曼(Eric Teichman)被派察木多,分别与图博和中国代表进行了商谈,于水马年83日,中国巴塘边军分统刘赞廷、英国驻北京使馆官员台克曼、还有图博噶伦喇嘛强巴丹达正式在察木多展开议和,821日(1017日起执行)在绒坝岔签定了《停战协定》,共十三款,以中、英、博三种语文缮写,选录如下:

第三条:此合同之后,类乌齐、恩迭、昌都、察雅、宁静、贡觉、武城、同普、邓科、石渠、德格、 白玉等县与该处迤西之地方,归藏官管辖,汉军文武官员不得驻扎该处境内。

第四条:驻扎南路之汉军,不得过金沙江之西;驻扎北路之汉军,不得过雅砻江之西。

……
 

  
吉星高悬头顶的时候
我们的太阳
照亮了图博的东方
……

传来了背水女嘹亮的歌声,清清楚楚,一切都是尽善尽美的。



——摘自我的长篇历史小说《拉萨好时光》

2011年1月23日星期日

“推特茶坊”访谈:用“他者”的舌头言说“自我”



这篇访谈发表于动向杂志第305期,网络版见http://www.chengmingmag.com/t305/select/305sel26.html,图为截图。


用“他者”的舌头言说“自我”
──藏人作家、诗人与中文推友唯色访谈录

(大陆)戈晓波

访谈时间:二○一○年圣诞前夜
访谈形式:互联网远程交往


唯 色,是一个以汉语写作来表达藏人信仰、生存与现实遭遇的藏人女作家,而她颇具传奇色彩的婚姻则是汉藏结合的;虽然,家安放在这个国家的首都,然而,其心灵 却时刻与雪域高原上她的同胞们,与远在喜马拉雅山南麓的达赖喇嘛尊者紧密联系在一起。中国的问题固然太多,但是在诸多问题中,任何希望现实与历史问题得到 有效解决的人士都绕不开民族矛盾问题。未来理想的中国,我们能无视那些深受大一统的专制主义压迫之民族的存在吗?我们可以与他们和谐同处一片蓝天吗?带着 诸多的问题,“推特茶坊”约访了著名推友唯色女士。


推特上的争论与“藏人”身份

戈晓波(以下简称“戈”):唯色老师您好!

唯色(以下简称“唯”):戈晓波老师好!

戈:最近,您在推特上有过一场争论,争论虽发生在您与一两个推友之间,却暴露出许多貌似已接受了普世价值观的人们灵魂深处根深蒂固的傲慢与偏见。您愿意谈谈此事吗?

唯: 昨天,《法国世界报》记者就我的《西藏记忆》法文版出版要做个采访。所以我在推特上想介绍一下“文革”在西藏的一些事实,这就引发了争论和讨论。我就不介 绍来龙去脉了。总而言之,后来我与记者见面说起推特上的争论时,记者很有兴趣,问对方是不是毛分子?我说不是,至少从推特上发言来看,不是什么毛分子;而 是声称追求民主与自由的维权人士,或者说异议人士,而且还签署过《零八宪章》等等。

不过,我对类似反应丝毫不陌生。尤其是○八年之后,整个中国社会更是普遍存在这样的反应。很有趣的是,连声称追求民主与自由的异议人士也如此,这表明其心目中的标准是双重的。

戈:您可用您那洞穿问题实质的慧眼点出其症结吗?

唯:说穿了,在他们看来,民主与自由等普世价值观似乎是只可能对中国人,或者说汉族人有效。而少数民族,对不起,似乎是不能被民主与自由等普世价值的光芒所照耀。再进一步说,他们认为自己是专制的受害者;但他们从不认为,对于其他民族而言,他们也是专制的化身与加害者。

戈:您能接受“少数民族”的身份识别吗?

唯:从身份证来说,是这样的。就“少数民族”的称谓来说,我认为这是个问题。

戈:什么问题?

唯: 就我个人而言,从生下来至今,我就是“少数民族”的身份。我非常了解,作为一个“少数民族”会激起外界什么样的反应。无论是过于善意的,或是毫不善意的, 甚至是恶意的;种种反应都不会是正常反应。比如,多年前,我在成都上大学时,就有汉族老师赞扬我汉语说得好。刚听到此类夸奖还很开心;但重复多次后,我会 觉得不舒服,所以我的回覆是:我不光汉语说得好,很可能我的汉字比你写得好。

戈:从何时起您开始厌恶“少数民族”这个身份识别标签的?

唯:也是逐渐意识到这个标签的,随着意识到,就觉得别扭,所以我现在彰显的是“藏人”这个身份;甚至,我在最新完成的书中,开始用汉语谐音“博巴”来标注“藏人”这个身份。

戈:您与您的先生王力雄老师在这个问题上达到共识了吗?

唯:是的,我和他是有共识的。就像我说自己是“藏人”,他说自己是“汉人”,我认为这样很好,我们之间有一种平等。本来,说“藏族”或者“汉族”也没什么不对,但是由于在早已形成的固化语境,“藏族”和“汉族”的称呼还是有着事实上的不平等。

戈:难道《零八宪章》中关于未来联邦国家之建构愿景,不是一种思想认知的超越?

唯:虽然我是《零八宪章》的首批签署人,不过,说实话,就未来中国的联邦制度的这一愿景,我保留我的意见。如此敏感的问题,我再说下去,就可能成了“分裂分子”了,哈哈……

自我意识苏醒与网络时代

戈:然而,自改革开放以来,情况似乎有了某种积极的改观。比如今天,藏传佛教又回到了藏人的精神生活中来了,据悉藏地百分之八九十的家庭中都供奉有尊者达赖喇嘛的照片。

唯:是的,百分之九十以上。然而,这百分之九十以上供奉尊者法像的人中,有许多是悄悄供奉的,比如在拉萨,若被查出家中供奉尊者法像,甚至是会被抓去判刑的。

戈:您不认为中央政府已在某种程度上开始尊重藏人的某些自治权利了吗?

唯: 你说中央政府尊重藏人的某些自治权利,指的是什么呢?说实话,正如刘晓波一篇文章的标题──《汉人无自由,藏人无自治》。换言之,西藏的状况较之中国更严 峻。每个民族都有自己“完整的生活和文化”,彼此的生活和文化是不同的,这是毋庸赘言的。但是,不能因彼此的不同,强势一方就有了肆无忌惮、随心所欲改变 弱势一方的权力。如何肯定,弱势一方必然需要这样的改变?凭啥认为,弱势一方只有这样的改变,才算是有了继续存在的理由?何况,弱势一方又怎么可能必将会 改变成他们那样?

戈:自阿来的长篇小说获奖,到近年来一些藏人音乐组合在国家主流媒体上的出现,难道不能说明藏人得到了一些自我“叙事”的空间吗?

唯: 半个多世纪以来,从官方权威话语体系关于西藏的几乎所有的“叙事”上来看,莫不皆是“介绍”西藏、控制西藏,进而企图永远保有西藏,而在对历史和现实的删 除与修改中,真相被掩盖了,恐怖被隐藏了,西藏人仍然是沉默的。然而,我的经验告诉我:互联网将为失去声音的人们重新争取存在的空间。

戈:难道今天藏人的命运与十年文革那个时期毫无本质上的区别?

唯:从历史上来看,比起从前,我指的是中共执政之后,如“反右”时代、文革时代要开放许多。在中国,关于人权和宪政的诉求渐渐多起来,公民意识的上升,对民主与自由的渴望,各种维权活动方兴未艾。

虽 然残酷的历史被掩盖,黑暗的现实被掩盖,但仍有许许多多的普通人在以自己的勇气和智慧揭露被掩盖的真相。民主与自由是生活在专制政权下的人们的梦想。就藏 人而言,向来缺乏权利与维权意识,尤其在政治高压下,出于莫大恐惧更是不敢争取自身应有的权利。因此,维权的意识很重要。与文革时代比较,藏人的命运是有 变化。至少今天当局不敢明目张胆地如文革时代对藏人大开杀戒了。

语言即家园

戈:这种维权意识,好像在更年轻的一代藏人身上反映得更显着一些。

唯:是的,我曾写过年轻藏人的这种日益苏醒的意识。我给你看我写过的一段话,是我今年二月回到拉萨的感受。

越 来越多的年轻人坚定地走在属于自己的道路上。他们从汉地的大学回到家乡,穿着藏装,说着母语,以“我是藏人”的使命感,怀着珍惜之情去学习这块土地上的根 本,并且在去高山上煨桑、撒隆达、诵持传统经文的时候,许下对未来的承诺。他们充满自信,他们风华正茂,正是这个民族生生不息的希望。

这种转变,可以说来自我们今天所生活着的环境与现实的反馈。我写过这样一段话:对一个国家的认同并不是用枪来抵住人的脑袋就可完成的,也不是由主体民族怀有施舍者的优越感就可赐予的。

戈:海德格尔认为,语言即家园。现在,我想听听您对年轻藏人发起的“挺藏语”运动的看法。

唯:我写过关于年轻藏人挺藏语的文章。说实话,我很欣慰。当然,谈到前景与可能性的结果,也许并不乐观。我相信,当局会把这一同化语言的事情继续做下去,只不过会做得更冠冕堂皇。实际上,当局也这么在做了,有新闻称双语教育要普及到幼儿园,甚至农牧区。

戈:“挺藏语”已蔓延到了整个藏区,难道它不可能导致积极的变化?

唯:年轻藏人挺藏语影响深远,它会带来变化的。所以说,很有意思的效果就出现了:藏人的坚持和努力,与当局的顽固与强行,正在较量。

戈:要是没有互联网的存在,或许就没这个运动,对吗?

唯:互联网的出现是伟大的转折点。它为少数者的声音提供了另一个空间,那是一个看似虚拟却真实地影响着人们生活的空间。互联网的力量,使得权力者再也不能一手遮天。

戈:我想知道西藏流亡政府与尊者达赖喇嘛在这个运动中起到了什么作用,换言之,给了运动何种影响?

唯:无论尊者,无论西藏流亡政府,从未对这个挺藏语的运动,有过任何指示。尊者一直以来谆谆教导的是:身为藏人,勿要忘记自己是藏人,勿要忘记自己的语言和文字,勿要忘记自己的故乡。如果说影响,这就是影响,潜移默化的,已经在我们的血液中。我很庆幸我是藏人。

戈:每当有藏人作家、诗人与歌手遭到监禁与打压的消息传来,您都反应得异常激愤,请问,是何种力量支撑在您的情绪表达背后?

唯:感同身受,就像是我自己在遭遇。正如一位狱中的藏人作家所说的那样:“无论如何我无法保持沉默,他们的厄运与我的笔之间有着很深很深的关系”。

所 以,在我们的僧人、学生、平民的宝贵生命被推向黑暗的世界中时,无论如何,我们不能保持沉默,他们的厄运与我们的见证、记忆、表述,关系很深。若忘记或忽 略他们,去过自己的生活,哪怕给自己的生活赋予了崇高的意义,比如超越鸿沟的、消除分歧的、相互理解的、寻求突破的,诸如此类说辞,那也是可耻的。

简单明了地说,这就是:“你有枪,我有笔”。所以,当我有笔在手的时候,我愿意写下来,给世界看。

戈:维族人认为会说一种语言,就有一条舌头,会说多种语言,就拥有多条舌头。据传,您有藏汉英三条舌头。是这样的吗?

唯:很抱歉。我使用最流利的语言是汉语,我用中文写作。而母语只是口头语言的水平,但不能写作,英语也不会,因此,我只有一条半舌头……

晓波获奖、藏青会及前景判断

戈:您认为刘晓波先生获得诺贝尔和平奖一事件,将会对西藏问题的解决带来何种影响?

唯:这么大的问题,说实话,我没有想过,现在也来不及想。

戈:您也为这个事儿而感到高兴与激动过呀!

唯: 当北京的友人十月八日下午发来短信“他获奖了”,我正在快要到达拉萨的火车上。怀着激动的心情,我当即给他的妻子刘霞发去祝贺的短信,因为她的手机已被关 机,她是否收到不得而知。我还给许多友人──藏人、汉人,驻京外媒记者、使馆朋友──发去同样的短信:“为第一个获得诺贝尔和平奖的中国人而欢呼!”

戈:您能简单介绍一下让广大不明真相者谈虎色变的藏青会吗?

唯:藏青会其实就是一个NGO(非政府组织),一个从来没有制造过暴力事件的NGO。

戈:难道官方传媒的指控不实?难道他们真的没有暴力主义或者恐怖主义倾向吗?

唯: 我在推特上推过一句话──流亡藏人诗人丹真宗智给温家宝的一封信:“虽然中国迫害藏人与维吾尔人,但是中国并没有受到恐怖主义者的威胁。我们也只是走上街 头,进行和平、非暴力的抗议。有人劫机吗?有自杀炸弹来杀一位世界领袖吗?没有。”──我也如此认为。当局天天说人家是恐怖分子,拿出了一件事实吗?没 有。

戈:丹真宗智也是藏青会成员之一?

唯:是的。

戈:有这样一种对前途的判断,即只要努力奋斗,最终,我们是可以抵达《零八宪章》中所展示的那个美好愿景──如同美利坚与瑞士联邦等国家一样的多民族共存且高度自治的联邦制国家之目标的。您能接受它吗?

唯:这是个美好愿景。

戈:在那些已超越了大汉民族中心主义与专制主义万有引力的汉人身上,难道您没看到这道曙光?

唯:因为是一个美好愿景,所以是一个美好愿景。

戈:哼!等着瞧吧!审问到此结束。

唯:呵呵,虽然我的声音比较轻,让你们有点意外,但我表达的时候好像还是很有力的……。
 
 
 
转自唯色博客
http://is.gd/M6TMNP

2011年1月22日星期六

力虹,以及那些身陷囹圄的西藏作家

    
文/朱瑞

再次打开独立中文笔会网站中的《力虹文集》。读着。 
 
每行字,都是精湛的、质朴的,回荡着正气。力虹,作家中的作家,文人中的金子,本该被尊敬,被珍视,然而,他们是怎么对待他的呢?

以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判处有期徒刑六年!剥夺政治权利一年!可靠消息说,力虹本是个健康人,但,进了看守所两个月后,就患上了罕见的神经功能障碍疾病,导致两臂肌肉严重萎缩,且有全身瘫痪的危险。力虹家属多次申请保外就医,一直未被批准。直到201065日,力虹已全身瘫痪,不能说话和自主呼吸,靠呼吸机和输液维持生命。

带着这个遗愿,年仅52岁的力虹,于20101231日走了。是的,是中共当局摧残、扼杀了这位优秀作家!然而,中共当局,并没有因为力虹的去世,而停止迫害,居然挖空心思“通过各种途径对家属施压,让殡仪馆不安排灵堂与不给举办告别活动,并且严控浙江异议人士、维权人士,使他们无法前往悼念,以寄哀思。”

在《坦克履带下的帝国恶梦》中,力虹写道:

198964日,我已死去
但又在硝烟过后的铁窗内幸存了下来——
作为一名证人
我还未给最后的审判递上证言
作为诗人,我还想为
帝国恶梦终结之后的生活
写一首关于悲悯、关于爱的诗篇!

“我看见这个时代最优秀的人正在被毁灭。”这是西藏著名作家唯色的切肤之痛。

在悼念力虹先生的同时,我更加忧虑那些远在西藏,为捍卫真相和正义,因言获罪的藏人作家、音乐家、知识分子的境遇。因为西藏,这个中共的殖民地,最敏感的,莫过于真相了,说真相,几乎与犯罪同义。

且不说五十多年来,有多少西藏人死于中共的监牢,但说2008年以后,因言获罪的优秀的作家知识分子和民众,已无以计数。唯色在《请以人权的名义释放所有因言获罪的藏人 》一文中写道:

“有多少个藏人中的杰出人士,接踵而至地,被国家机器突然地,从家中,从寺院,从就职的单位,或从我们不知道的 各处,以野蛮的方式,带往一座座黑暗的牢房?确切的数字无人知晓,除非是这个国家的当权者,各地的警察,监狱的看守。而我们,只能大概地说,2008年之 后,如此消失的藏人可能有六七十位,但请注意,这其实是一个相当局限的数字,因为我们目前只知道这么多,也许随着时间推移,又会知道一些吧。”

写出一连串身陷囹圄的西藏作家的名字,对稍有西藏常识的人来说,怕都不是一件难事。比如,因写作《骚动的喜马拉雅》而入狱的卓玛加,因拍摄纪录片《不再恐惧》而入狱的当知项欠,仅仅因为公开发表几分钟的言论表达,便被指控涉嫌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甚至被定性为重大政治事件而入狱的荣杰阿扎,以及著名藏语作家卓日次成、东科(Jangtse Donkho)、布旦(Buddha,笔名:布达)、尕让云巴((Kalsang Jinp;笔名:噶米)、更嘎仓央(刚尼)、贡却才培……

而西藏的监狱,对反抗者的摧残更加残无人道。曹长青先生曾采访过关押在监狱里三十三年的西藏老人——《雪山下的火焰》的作者班丹加措:“在 审问时,他先是被拳打脚踢,又被狱警用顶端带着钉子尖的木板抽打,每抽打一下,他衣服上都会浸出血迹,最后木板上全是鲜血。”“他们将巴登嘉措按倒在地, 强迫他光腿跪在一堆碎玻璃上。不久又把他双手绑在背后,倒吊在房梁上,用枪托和棍棒殴打……巴登嘉措很快就感到双臂没有了知觉,最后昏了过去。等他苏醒过 来发现,身上脸上膝盖上鲜血直流,青一块,紫一块,全身肿胀。”(摘自曹长青《愤怒的和尚》)

当然,这样遭受毒打甚至惨死在狱中的例子,在藏人中,无以计数。别的不说,单单那些狱卒,除了对“犯人”有一种毫不遮掩的轻视以外,还有一种,被中共洗脑 后,对“藏独”的强烈仇视。狱卒的恨,是双层的,较之中国内地,狱中的西藏作家,面临的处境更加险恶。另外,有相当比重是当地人,在中共五十多年的分化政 策的教唆下,为了表示忠诚,往往想尽各种办法,对良心犯,进行精神和肉体的双层折磨。

纽约人权观察组织 声明, 侵权行为,在西藏,包括:人们被强迫失踪,被错误定罪后被判处监禁,家庭遭受迫害,涉嫌亲抗议运动的人遭到攻击等等。美國人權報告也多次指出:中國人權狀況惡化,反對政府、持不同政見者受到迫害和打壓,互聯網信息自由流動受到限制和禁錮。

尽管达赖喇嘛尊者以及世界人权组织,多次呼吁中国政府,释放所有的良心犯,然而,中共一意孤行,完全和这个世界走向对立,堕落为集体犯罪团伙。甚至指責美國“以世界人權法官”自居,谎稱美國政府“對自身十分糟糕的人權紀錄熟視無睹、迴避掩飾”。

“这是一个血雨腥风、诡谲迷离的时代……一切似乎都被施了魔法:一夜之间……取而代之的是暴力与强权、黑道与倾轧、血腥与谋杀。”这是力虹的长篇小说《红衣坊》的序言开篇语,更是中国的现实。

财经作家苏小和写过:“这个国家的暴戾之气,正在沿着各个方向汇成一团。没有常识,没有进步。流氓和打手将登上前台。”

力虹先生英年早逝,明确地告诉我们,拯救所有狱中作家,尤其包括那些身陷囹圄的西藏作家、新疆作家、蒙古作家……是我们每一个有良知的人的责任。因为,他 们是这个时代的自由和见证。让我们更加强烈地为那些危在旦夕的良心犯呼吁吧,尽快地停止“一寸自由一寸血”这种人类社会的巨大耻辱!

 201118日完稿于加拿大
                           
《自由写作》首发:http://www.penchinese.com/

2011年1月21日星期五

达兰萨拉的卓玛林佛学院

卓玛林,是由世界各地热爱西藏文化的人们(或组织)共同支持,盖起的阿尼佛学院。一进正厅,首先迎入我眼里的,是这幅美仑美奂的大树。那每一片树叶上,其实,写的是捐赠者的名字。名记恩情,从来都是藏人的美德。

教学楼

上课时的寂静

教学楼和宿舍连在一起

读书的阿尼

读经室

图书馆

查阅资料的阿尼

正在借书的阿尼

在翻越大雪山前往印度途经囊帕拉时,她的同伴被中国边防武警开枪打死,她是幸存者。

同伴倒在血泊中的凄惨,成为她永远的伤痛,她今天已出家为尼。

向宿舍走去的阿尼

听课的阿尼

同上

黄昏里辨经的阿尼

同上

同上

朱瑞摄于2008年11月

2011年1月20日星期四

唐丹鸿:《康藏岗托停战协定》前后的恨与悲



1932年10月,在西藏昌都地区金沙江畔一座不起眼的小镇岗托,十三世达赖喇嘛派出的代表与国民政府西康代表签订了《康藏岗托停战协定》。签署人有中 国、西藏和调停国英国三方代表。停战协议中,西藏和中国双方同意以金沙江为西藏与中国的临时边界。由此,形成了金沙江东岸的大片藏区并入中华民国的局面。

粗看这份停战协议,包含两条明显信息:一,国民政府承认金沙江以西,是具有主权的、独立的西藏国;二,西藏政府放弃了对金沙江以东藏区的管辖,被称为康和安多的大片藏区归国民党中国统治。呵呵,1932年还在讨论边界问题。由此也不难理解,为何在持续不断的高调声称西藏自古以来属于中国的宣传中,《岗托协定》被暗哑地闲置在角落里,鲜为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所知。

其实,既然是“停战”协定,当然在签署之前有过战争。那是一场、或一些什么样的战争呢?



一.供施关系的终结与赵屠夫


先简单说说大清与西藏的供施关系。所谓供施关系,就是一个和尚和他的俗人施主的关系。施主供奉小到饭食清水、大到金银珠宝乃至提供安全保护等,和尚为施主 念经消灾祈福。中国当今求神拜佛的人也不少,俗家弟子对上师竭尽尊敬与虔诚,应该不难理解供施关系。这种供施关系上升到五世达赖喇嘛及其历代转世,与满清 太宗皇帝及其继承者之间,应该说也符合外交对等,一国之君对一国之君。达赖喇嘛作为满清皇帝的佛教上师,为施主及其属民的福利在宗教方面进行祈福和举行相 关的宗教活动;满清皇帝施主进行供奉,包括为自己的上师喇嘛及其属地遭受外来侵害时提供军事援助。

这是一种建立在相互尊重和信任基础上的独特的外交关系。不幸的是,随着一方权力欲和占有欲的膨胀而被打破。供施关系到了清朝末期,被施主天朝涂抹了骇人的血腥。

自以为世界中心、万朝来贡的天朝那些年遭遇列强攻击,岌岌可危。朝廷忽然想到西部高地关乎国防。东边打洋枪洋炮不行,西边吐蕃佛国没几个兵马,吃桃子要找 软的捏,决心向川边藏地派官设置,实行“改土归流”的同化藏人政策,巩固川边(注意,四川已经属于边境,此乃经营边务)。

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清廷驻藏帮办大臣凤全,赴藏途径金沙江畔的巴塘,见那里土地膏腴适宜农垦,就开始向当地藏民摊派各种杂役,大开垦场横征暴 敛。最讨厌的是,他就跟共产党人一样,对藏民千百年来虔信的佛教视若敝屣,强令“每寺只许住喇嘛三百名,余则一二百名即行还俗,如不遵允,定行诛戮……又 执枪炮,打毙近卫喇嘛十余名。”所作所为激起藏民愤而抗击,巴塘人在丁林寺喇嘛带领下捣毁垦场杀死垦夫,并杀死凤全及其随行卫队共六十五人。

“巴塘事件”发生后,四川总督赵尔丰等人迅速前往“征剿”:“剿办巴塘七村沟,搜杀藏民达数百人,尸体抛入金沙江,而且将其中七个暴动首领,剜心沥血,以 祭凤全”。紧邻乡城人准备支援巴塘,赵尔丰又围剿乡城,一千二百一十名僧人和俗人被殺。将“乡城桑披寺、巴塘丁林寺焚毁,将寺内佛像铜器,改铸铜元,经书 抛弃厕内,护佛绫罗彩衣,均被军人缠足。惨杀无辜,不知凡几。以致四方逃窜者,流离颠沛、无家可归。”(“赵尔丰及其巴塘经营”《西藏研究》1989年第 4期)


改土归流强迫巴塘藏人女子必须穿旗袍,说官话,取汉名,用汉字,信孔教。
由此,可以说千百年来靠地理天堑为屏、君子无犯为信、几无边防的西藏东南边陲,被这位人称“赵屠夫”的清末大臣武装占领 了。随后该屠夫在川边康地经营数年,严刑酷法镇压藏人原住民、侮辱和践踏藏人的风俗与宗教信仰,废除噶厦地方行政官(土司)之职(即所谓改土),设立汉官 掌管一切事务,修路建桥架设通讯电线、派“援藏”人员赴藏培训汉地手工艺、辟地造田设立“农业试验场”、办学强制汉语教育等(即所谓归流,入天朝的流), 推行了一系列似曾相识的殖民同化政策。这套政策与如今“大救星”的“民改”、“援藏”、“西部大开发”等大大地异曲同工。

为了进一步巩固占领,赵屠夫还建议清廷在沿打箭炉(康定)至工布江达那大片藏人称为康的地区设一个新的省:西康。于是那片千百年来几乎连汉人的毛都没一根 的藏地,就单方面自行出现在当年的中国地图上了。由于赵尔夫征服和归流手段狠辣有功,清廷继而命他为驻藏大臣,兼任川滇边务大臣。但因藏人对之恨之入骨坚 决反对,他才没有赴拉萨上任(由此也可见委派外交官与委派省委书记是不一样的哈)。该屠夫继续一路缴杀,占领了康区的江达、贡觉、山崖、瞻对、波密和白马 岗等地,更建议乘胜占领西藏全土。

1910年清军武力入侵占领拉萨,宣布“废黜”达赖喇嘛。十三世达赖喇嘛和西藏政府抵抗满清后被迫流亡。

对西藏的武装入侵,破坏寺院以及迫使自己的上师和供养对象流亡,完全违背了供施关系中满清皇帝要保护上师喇嘛及其宗教和人民的义务。十三世达赖喇嘛的正当 反应则是取消供施关系。而满清宣布“废黜 ”达赖喇嘛的行为则比较搞笑,因为达赖喇嘛的地位和尊号并非如一些中国学者所说那样是满清皇帝“赐予”的,而无非是五世达赖喇嘛与顺治之间,为表互相尊重 和相互承认互赠尊号而已。因此西藏噶厦政府声明:“……皇帝给与达赖喇嘛的名号不过是表示一种尊崇,达赖喇嘛的权利和地位根本不取决于这些名号……有关 ‘废黜’达赖喇嘛的问题,就正如达赖喇嘛试图通过收回‘支那地方文殊大皇帝’的名号来‘废黜’满清皇帝是一样的。”(西藏诸噶伦和国民大会致印度总督的信 件,“伦敦印度事务部政治与机密档案” 荷兰 M.范普拉赫《西藏的地位》)后来的历史也向我们证明了,谁也无法“废黜”达赖喇嘛在藏人心中的地位。

从1908年到1911年清朝短暂地控制了西藏,而藏人的抵抗从不曾停息。1911年满清灭亡,到1913年驻藏官员和占领军被陆续逐出西藏,西藏与中国 不存在任何法律或政治上的关系了。1913年十三世达赖喇嘛声明西藏独立。1932年的《康藏岗托停战协议》就是独立的西藏政府与中国国民政府签署的。


二.“康藏冲突”及安多的浩劫


1.“第一次康藏冲突”

从1903年到1911年,满清施主变脸为恶邻,从川边的藏东南边陲到攻占拉萨,在西藏制造了一系列的血腥与混乱。那么,满清灭亡后到《岗托协议》签署的20年间,在那片赵屠夫“规划”的“西康”——西藏金沙江沿线的康和安多,又发生了什么呢?

1911年冬,四川总督赵尔丰在成都被处死。康区随即发生动乱。许多在改土归流中失去权力的土司、寺庙,乘乱杀掉或赶走清政府委任的官员与军队,攻占县 城,恢复原有的权力。赵尔丰等在康区进行数年“改土归流”同化经营的约30个县,迅速瓦解,仅康定、巴塘、道孚、甘孜、德格、邓柯等少数几个县未被藏军收 复,亦均告急。

1917年驻扎类乌齐的川军抓获两名“越界”割草的藏军,押往昌都。西藏方面要求将两名藏军交由西藏地方自行惩处。川军统领彭日升一“爱国”就潇洒了一 把,把两名割草的藏军的头给割了。藏军怒极 ,当即发兵袭击川军驻地,占领了类乌齐、恩达等地,进而围困昌都、察雅。彭日升频频告急,那时中国到处都在闹独立抢地盘,四川军阀同云南军阀作战正忙, “藏独分子”“分裂祖国”都不关军阀们鸟事了,仅有川边镇守使陈遐龄派出一个营友情援救。1918年4月昌都被藏军收复,彭日升等被俘。此后,藏军分南、 北两路东进,连续收复德格、邓柯等7县。7月藏军同川军在甘孜以西之绒坝岔激战20余日后,各据雅砻江两岸。川军派代表前往昌都谈判,经英国驻华副领事台 克曼等调停,最后西藏政府和国民政府以及川军签订《边藏停战退兵条约》:将康区的邓柯、德格、石渠和昌都、类乌齐、察雅、三岩等县划归西藏暂管。赵屠夫侵 占下的33个县,到川军这里仅剩17个县了。(《中国西藏的历史地位》五洲传播出版社, 1997 )

对藏人来说这是收复失地。中国学者称之为“第一次藏军东犯”,带着“遭受侵略”的悲愤。那时西藏政府若是一个地方政府,哪有资格与国民中央政府签停战条 约?大概为了符合“自古以来”之说,后来改为“第一次康藏冲突”。“康”指西康,其实那时“西康省”还在画饼阶段,不过忽悠一下虽号称“西藏自古以来属于 中国”,却对西藏一无所知的爱国统一狂们,不用费什么力气。


2.拉卜楞地区的浩劫(1918-1928)

满清谢幕,中国进入军阀狂欢时代。战争,是这些军阀获取权力和财富的专门职业。由于路途遥远交通不便,加之政局动荡,祖祖辈辈生活在甘肃青海一带的安多各部落,放牧、种地,念经,远离仅有1万多藏军的噶厦政府保护,更难逃这些军阀的屠杀摧残。

中国《甘南藏族自治州概况》一书也承认,拉卜楞寺政教合一的权利全部掌握在历代嘉木样活佛之手。1916年,第四世嘉木样活佛圆寂,任命阿莽苍活佛为摄政。

拉卜楞寺管家宗哲嘉措为保自己地位和权利,以河南蒙古亲王和民国回人军阀马麒为靠山,引起摄政阿莽苍活佛及拉卜楞僧众强烈不满。拉卜楞寺僧官大会中,僧众 将宗哲逮捕,并决定撤销宗哲管家之职。宗哲逃跑找马麒求援,马麒早有控制拉卜楞寺的野心。派人去拉卜楞寺调查,阿莽苍和拉卜楞寺及下属部落代表和80多议 事代表都认为这是寺院内部事务,外人无权干预。1918年6月,马麒派马麟率兵数千人赴拉卜楞寺武力解决。拉卜楞属八部落和附近十三村庄的藏民千人,奋力 抵抗马家军阀部队,终因寡不敌众,保卫拉卜楞寺的部落兵2000余人伤亡,马家军阀驻扎拉卜楞寺,烧杀抢掠,当地藏人和寺院受到极大损失。

同年底,马麟又会同西军马国良部,合计6000兵力,攻击阿莽苍活佛供养地阿木曲乎。大肆抢掠,并破坏附近30座寺院。“噶丹曲阔林”被焚毁,该寺富丽堂 皇的殿堂、浩如烟海的经典著作、以及阿莽班智达的全部著作、许多医学著作及诠释、《安多政教史》等上万木刻版被付之一炬。屠杀僧俗700余人。直逼到阿木 曲乎部落头领表示屈服投降才收兵。阿莽苍活佛逃亡于欧拉部落,最后死在那里。

由此,马家军阀在拉卜楞寺建营,长期驻军。嘉木样五世转世灵童寻访到后,藏人僧众要求驻扎在拉卜楞寺的马家军撤出,并不得再干预拉卜楞宗教和地方事务。马 家军又用兵万人,挥师直进拉卜楞地区,焚毁村庄寺院,杀人如麻一片焦土。这次军事行动,连四川省长杨森、甘督陆洪涛都看不下去了,电请北洋政府制止。经此 浩劫,拉卜楞地区更形萧条荒凉。(《青海三马》中国文史出版社1988年1月版/ 《我故乡的悲惨史》丹增华白尔,吐蕃作家协会 达兰萨拉)


3.狂杀果洛、黄南等各部落

1920年,军阀马麒遣二百余名士兵到果洛阿尼玛卿山脚下强行扎帐采金。果洛各部落藏人集众抗议,遭军队开枪射击。由此,果洛藏人群情激愤,杀了采金兵员 的大部分,仅四十余人生还。1921年初,马麒派其弟马麟率两千余骑兵前来报复。果洛人众在几大部落土司带领下,以刀茅弓箭火药枪等,与马家军阀的快枪大 炮抵抗,遭到重大伤亡。阿尼玛卿雪山以南,黄河以北的大片藏区被马麒军队占领。马麒军队所到之处烧杀抢掠,一片焦土。果洛藏人被军阀屠杀7000多人。并 砍去牧民头颅示众。那时到处可以看到许多婴儿伏在无头女尸上吃奶的惨状。众多寺院被毁,法器、佛像等被破坏和抢劫。被抓去的妇女和儿童有2000多人,妇 女遭受强暴。

继而马麟部队移驻玛城金隆缠,监禁果洛三大部落活佛和士官,强征牛马,强索金银财物。把劫后回来找寻死尸和财物的人都抓起来,一一斩首示众;被拷打致残 的,头上压上石块直到其死亡。这次被惨杀和抓去的人数约千人以上,仅一个小山坡上,就有骨骸67具。(《青海三马》中国文史出版社1988年1月版/ 《我故乡的悲惨史》丹增华白尔,吐蕃作家协会 达兰萨拉)

马麒任甘边宁海镇守后,沿西宁、玉树设立驿站,用兵征服该通道上的安多藏人大部落阿木曲乎,建立兵营;同时,与驻循化西军一起用兵镇压尕楞藏人的武装反 抗。这支著名的军阀在安多藏地横征暴敛苛以重税。1922年,马麒派侄子马步元率骑兵千人镇压同德赛力克寺藏人僧俗的抗税暴动。他们先镇压了环曲乎、环科 日两个部落,接着攻入赛力克寺,焚烧一空。该地区公贡麻、夏卜让、瓜什则以及保安地区的和日部落奋起抵抗,马部杀死部落头人和牧民100余人。甘督张广建 也派兵攻破隆务寺,蹂躏黄南藏人各部落。黄南藏人各部落与马氏家族结怨,并在马步芳时代也遭受多次镇压,这些藏人部落和果洛、甘南的藏人部落一样,一提起 马氏家族,无不切齿痛恨。(《青海三马》中国文史出版社1988年1月版)


4. 第二次康藏冲突、青藏战争与《岗托停战协议》

1930年5月,西康甘孜的白利土司与大金寺因土地差民纠纷发生争端。藏军支持大金寺,出兵占领了白利。驻扎甘孜的川军出兵白利,与藏军开战。当时四川军 阀也在互相混战的百忙中,忙不过来。藏军遂顺利占领了白利、甘孜、新龙(瞻化)和囊谦等地。当时国民政府还嘟嘟哝哝怪英国提供藏军军火,英方回应说这是印 藏间订有供应西藏用于自卫军械的条约。国民政府又派员与十三世达赖喇嘛交涉,请其令藏军停止东进,并派员谈判解决。于1932年春双方拟定停战草案。草案 规定允许被藏军占领的甘孜、新龙由藏军驻守,被俘川军放回。

青海这边:马麒死后其弟马麟继任省主席,其子马步芳也想当省主席,与叔父争权。南京方面蒋介石打算让青海民政厅长王玉堂代省主席。马步芳先挺叔父,与青海 官员联名推荐举马麟继任。蒋介石只好任命马麟继任青海省主席,马步芳任新编第九师师长。马麟虽然当上了省主席,但青海的军政大权实际掌握在马步芳、马步青 之手。1932年初,胡宗南的中央军第一师进驻天水。胡宗南深感马步芳势力日增,决心剪除。

就在这时,玉树藏僧和青海商人因货物价格问题发生纠纷。马步芳为了阻止蒋介石、胡宗南进占青海,利用此机故意扩大事态,迫使玉树僧人们请求驻昌都的藏军解 决纠纷。藏军攻占囊谦,于6月进入玉树地区,爆发了青藏战争。为了不再丢掉那些由赵屠夫吞并、后在军阀口中剩下一半的安、康肥肉,蒋介石只得命令马步芳出 兵攻打藏军。(《中国西藏的历史地位》五洲传播出版社, 1997 )

这次战役在《国民党政府行政院报告》中作了如下记述:

北路藏军与青军交锋于青康边境玉树一带,青军指挥马步芳,藏军指挥为厦苏代本……双方官兵总数在二万以上,历时五月,战线延长南北数千里,死亡在四千以 上。实际上青藏之间的军事冲突持续将近一年,在交战地区,除藏军对民间有烧杀抢掠行为外,青海马步芳军队也多所杀戮与劫掠,并对当地有关部落以“通藏”为 名,罚以银元和马匹牛羊,使当地藏族人民遭到巨大痛苦和损失。

什么样的“巨大损失”呢?

1932年6月,马步芳派马忠义、马元海率部进兵,镇压上果洛达武、麦仓、德昂仓、上下巷千、多巴等部落。上果洛阿木去乎牧民惨死二千余人,几乎完全灭了 这个部落;俘其妇女二百余人,转手送给临潭西道堂作为奴隶,大部分折磨而死,仅剩二十余人流落甘南各地。还惨杀达武、麦仓牧民二百余人,德昂仓牧民一百八 十多人,抢获马、牛、羊五万余头……(《马步芳家族统治青海四十年》 青海人民出版社1986年3月第二版)

“至于俘虏的藏族战俘,马步芳下令一律残杀,这些俘虏多被当场用马刀砍死,人头挂在马上回青海邀功。

除此以外,马步芳在果洛,玉树地区使用部族灭绝制度,往往把一个部族杀的一个不留,除了少数长相较好的妇女被留下给士兵军官做小妾以外,老弱妇孺一律砍 杀,连几岁的幼儿也不放过。死于马家骑兵刀下的藏族战俘数千,至于被屠杀的平民就更多了……甚至在一次屠杀后,马家军还挂起了被杀者的222颗人头,让亲 属花钱来赎,每个人头至少一百块银元!”(《老萨谈中国的俘虏历史》,作者萨沙。和讯博客“涅瓦河边”)

可怜西藏噶厦军队兵士只一万七千人,与川军、青军经过这些殊杀,再也无力保卫安多、康区那些有同样的信仰、说同样语言的边民,最后藏军全线溃败,马军逼进 昌都,并与四川刘文辉部联合出击,进军昌都。据当时在青海南部边区警备司令部任秘书长的姚钧在其《青藏战役的内幕》一文中说,马步芳的企图是要和川军联络 一致,会攻昌都。昌都为西康财富之区……其藏兵之军械、辎重粮秣,俱储备于此……马步芳以为乘此时机会攻昌都,可能获大量军械及金银财物,且得川军支持, 他可在西北称霸;其次是想在这次战役中,向国民党中央多领些枪枝弹药等军用物资和临时军费,以充实其军事实力;三是借这次战役在蒋介石前邀功,作为他日晋 升的资本。

这是一个残无人道、不可理喻的邻国。1932年10月,十三世达赖喇嘛派出的代表与国民政府代表签订了《康藏岗托停战协定》,放弃了对金沙江以东藏区的管辖,被称为康和安多的大片藏区归国民党中国统治。


5. 战停,杀不止

而被国民党收编的马步芳部队的血腥屠杀,一直持续着:1933年8月再次镇压果洛藏人部落,杀牧民二百余人;同年9月,进攻洋玉部落,将并未反抗的该部落一百余户消灭;1935年又作第五次镇压,长驱白玉寺,果洛各部落均不及措手,不得不承认应差纳款永远服从;

1938年马步芳派兵进驻果洛,横征暴敛大肆搜刮民脂,激起藏人反抗。事变传至西宁,马步芳派骑兵前往报复,揭开了历史上罕有的大屠杀:两天之间惨杀无 辜藏人一千余人,其中妇幼六百余人;寅夜逃脱了二百多人,马家军跟踪追击,凡有烟火和帐篷之处,刀光起落无一幸免。有一士兵一天之内竟杀死牧民六十多人, 向手无寸铁、跪地额手哀求的妇孺老弱,横头直劈;还有十几个藏人被杀于喇平福身死之处,取头祭喇。所抢掠的牲畜财务不计其数,烧毁白玉寺等五处寺院……这 些部落的家园一时成为灰烬。这只军队继续沿黄河南岸荼毒,虏康干等部落的妇女小孩三百余人为奴…… 大屠杀后,有两个部落的土官,收集劫后各部落余众,辗转流亡于四川境内松潘等地。部落首领几经托人纳贿,终于见到蒋介石,馈送礼物,要求果洛改隶四川管 辖,以免遭马步芳迫害。蒋介石一番太极推诿,致使这些流亡者继续流落青、川边境的山林地带,还被川军敲诈军马一千五百匹。
马家军阀的军刀和上面的刻字

继1938年大屠杀后,1941年,因果洛藏人拒绝马步芳政令,马步芳第七次派大军,从西宁出发镇压果洛藏人。经过两个多月的屠杀,先后毁灭了上果洛、 下果洛、中果洛在黄河沿岸的一些藏人部落,死难牧民一千八百余人。这支“平叛”部队在上果洛的暴行尤为残忍。上果落部落散处黄河沿岸,约有帐篷七百余顶, 那时还不知道厄运降临,仍在那里悠然放牧。忽然枪声大作,无辜的藏民半数已被击毙;其余夺路逃命,慌不择路反而奔向火线,尽数应声倒地;在山壁沟崖躲藏 的,也多被俘虏,遭乱刀砍杀。妇女遭奸污后刺死或劈死,有的母子死在一处,小孩身被刀创多处,僵伏在母尸上。尤其残毒的,是在赛日科将牧民四十人活活刨 腹,取出心肺。在这次大屠杀中,马步芳的部队还做了两件杀人越货的案件:康干、康赛在西藏贸易的商队,尚不知道果洛发生了血案,正从西藏返回。近两百驮牛 满载氆氇布匹,同行的还有从拉萨朝佛归来的男女牧民一百一十多人,带着《甘珠尔》和《丹珠尔》等珍贵经卷。刚抵上果洛既被马军截获。有三四十人不堪虐待跳 湖自尽,因水浅尚未淹死,被军队开枪击毙,其余牧民也被杀。后又有西康商队被该军截获,商民二十多人被击毙。

杀、杀、杀……抢、抢、抢,除了果洛,还有玉树休马、百日麦马、雅拉、藏欠、伯虎、江赛部落等,国民党马步芳的军队到处欠下命债,更抢掠没收牲畜金银等巨 额财物,重税搜刮;还屠杀抢劫同仁和日只桑部落,兰采村,洗劫什藏寺……(《马步芳家族统治青海四十年》 青海人民出版社1986年3月第二版,《青海三马》中国文史出版社1988年1月版)

“1968年开始,达赖喇嘛对国际国内情势做出全面审视和深思熟虑的同时,与当时的议会议长,副议长,噶厦有关人员及博学专业的西藏友人进行深入讨论后,于1974年确定不追求独立,而是争取名副其实自治地位的内定政策……西藏民族人口不过六百余万,历史上康区和安多的不少地区因遭蚕食而脱离噶登颇章政权的有效管辖范围;1951年西藏丧失独立之时,西藏政府的控制区只限于目前所谓西藏自治区的范围,因此,即使根据历史恢复主权独立, 仍有百分之五十以上的藏人处于这个范围以外,故不论从长远或眼前而言,与其寻求西藏部分地区与中国分离,不如寻求整个西藏民族统一实现名副其实的自治更为有利。”(达赖喇嘛驻北美办事处代表贡噶 扎西2011-01-14 02:48:48关于中间道路的推文)

断臂求存的《康藏岗托停战协定》饱含着绵延的痛苦,和对康与安多的愧疚。“与其寻求西藏部分地区与中国分离,不如寻求整个西藏民族统一实现名副其实的自治”,更包含了不再相弃、生死与共的同胞之情吧!


三.人血胭脂


从赵尔丰到马步芳,从清末到国民党政府,如此血腥的“统一”史,并未让中国爱国者有丝毫良心的不安。不但狂杀藏人、也狂杀汉人和其他少数民族的赵尔丰、马 家军阀这些杀人疯子,在很多方面也遭汉人诟病口水,切齿痛恨。马步芳的军队更曾把红军绞杀、奸淫得灰头土脸。赵屠夫、马步芳家族等在共产党的宣传中都是上 不得台面的杂碎,但因他们是入侵占领西藏的先锋前辈,所以大家竟都飘扬在“爱国”、“统一”的红旗下了:

在网上输入“赵尔丰”,你就会看到,他们对这位赵屠夫杀汉人称之为“历史污点”,而对其在西藏的恶行,则充满深情的絮语与讴歌:“沉冤百年的民族英雄”、 “带兵入藏平叛的清朝大臣赵尔丰的历史功绩”、“怀念民族英雄赵尔丰”、“收复西藏的英雄”……在“西藏人权网”上,一个中国社科院边疆研究中心的副研究 员写到:“后人对于赵尔丰的评价差异比较大,因为其在镇压保路运动中,手段残忍。然而在赵尔丰经营川边藏的数年里……改土归流必定昭然史册……”曾经在西 藏生活二十余年、以书写西藏闻名的的汉人作家马丽华,在其书中为人们描绘了一片美丽多姿但决不痛苦的“新生”的天地,她就“改土归流”感叹到:“行将就木 的一个朝代居然出现这等有所作为的封疆大吏。……后来的西藏人即使在说赵尔丰的坏话时,也不免先自带了三分敬意。”她对那片风光旖旎又有些顽劣不化的苍茫 雪原的“爱”充满字里行间,是因为共和国也“爱”西藏。而当今许多号称追求“自由民主”的人士,说起共产党千怨万恨涕泪滂沱,惟独对“臧独”,却誓与共党 共裆。

赵尔丰临刑
杀汉人属残忍,杀藏人是爱国。不,其实杀汉人也不算什么,只要都归于“中华民族”之流。为了证明西藏自古属于中国,学者 们是那么风骚地拥抱着清朝,说清朝当然是中国,因为满人后来说汉话、认同汉文化了。多么神奇的人性啊,强奸者后来采取了被害人喜欢的姿势,被害人与强奸者 喜结良缘!“扬州十日”、“嘉定三屠”什么的通通可化为被窝下的娇嗔。这么说来,若真想把西藏吞个毛发不剩的话,十几亿汉人先学藏文、转经拜佛吧。

中国官方隆重推出的《中国西藏的历史地位》一书铿锵地“学术”道:“中华民国历届中央政府为维护国家领土完整和民族统一,积极维护和行使了对西藏的领土主 权。民国南京临时政府成立伊始,临时大总统孙中山就向全世界宣告,中华民国是合汉、满、蒙、回、藏等多民族为一体的共和国。”只好再次感叹这是多么神奇的 国度啊,一个刚成立的临时政府的临时总统“宣布”你丫是我的就行了;而西藏那个持续了数百年的政府并合法在位数百年的达赖喇嘛宣布西藏独立就不算!

可是那时候支那大地上,各路牛鬼蛇神也纷纷宣布独立啊?于是这位号称“三民主义”的临时总统发表《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宣言书》,宣告:“国家之本,在于人 民,合汉、满、蒙、回、藏诸地为一国,即合汉满、蒙、回、藏为一人,是曰民族之统一。武昌首义十数行省先后‘独立’,所谓‘独立’,对于清廷为脱离,对于 各省为联合,蒙古、西藏意亦同此,行动既 一,决无歧趋,枢机成于中央,斯经纬周于四至,是曰领土之统一。”孙总统的民族主义,不含藏蒙民族主义;民权不含藏蒙的自决权利;民生,很快你就会看到, 在国民政府时期,藏人和别的少数民族的民生都是浮云。

马步芳
网上搜索马步芳、青海三马,你会看到“匪首”、“荒淫”、“蹂躏五千女子”、“连外孙女都蹂躏”、“残暴”等一片骂声。哈哈,即便如此,他们也有爱国的可爱一面:

“其实马家军阀阻止了内蒙、新疆、西藏的独立为国也立过功!......马家军阀的确在西北干了很多残暴的事情!但马家军阀难道没干过好事情?……如果没 有马仲英消灭‘东突***国’的话新疆也独立了!再有西藏曾经在英军策动藏军攻占青海和四川藏区想建立大西藏,刘文辉当时就挡不住藏军,最后还是青海马家 军出面打败了藏军!”(铁血论坛 http://bbs.tiexue.net/bbs73-0-1.html)

“杨作山的《马麒对藏政策述论》(《回族研究》1996年第4期)作者认为马麒的对藏政策……具有反帝和维护祖国统一的一面”(《青海三马》)


“……青海军在维护国家统一,稳定西部边陲,保障西藏安定方面作出了贡献,马步芳作为青海最高军事指挥官也声誉鹊起。(铁血社区“马家军打击西藏亲英势力之战”)

一篇书评“读《西藏历史地位辩》”(民族出版社,1995年9月第1版)作者是到西藏做学术和考古研究的,如此写到:“这本书高扬爱国主义、民族团结的旗 帜,从历史方面来证明西藏是中国领土的一部分,是不可分割的”。这本挥舞爱国主义旗帜的书,是针对夏格巴著作《西藏政治史》和范普拉赫著作《西藏的地位》 的,而这两本被批判的书,你却无法在中国找到踪迹。

一说“统一”,大家就很High 。他人的血,大可成你们灿烂的胭脂。提醒一下,当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八国联军、南京大屠杀时,别忘了人血胭脂让你们的爱国主义表演徒增喜感。


四.“爱恨悲痛更真实”


我写这篇文章,源于一次小小的争论。谈到共产党终究会把人们逼到反抗,一位朋友说:“中国历朝历代都是官逼民反。50年代藏区暴动,也是被逼反。”这话在 汉人看来可能毫无问题,藏人听来就不见得是滋味。一位藏人朋友果然说:“抗日战争也是官逼民反吗?50年代藏人的抵抗不属于‘中国历朝历代’的被逼反。”

50年代,中华人民共和国终于跨过金沙江,完成了赵尔丰、马家军阀和国民党没有完成的“统一大业”,在这片大陆上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剧痛的伤口。中国把这 场侵略称为“解放”,把50年代对康和安多藏人的屠杀称为“平叛”;而藏人自己,认为康和安多的这场力量悬殊的绝望的搏斗是“护教救国抗战”。每年的三 月,对藏人来说是一个黑色的月,因为在这个月,50多年前他们的达赖喇嘛被迫流亡就再也没有回来;每年这个月也是胜利者弹冠相庆的月,50多年前,他们在 这个月宣布取消西藏政府,然后每年他们在藏人沉默的哀痛中庆祝“百万农奴解放日”……

把50年代康和安多藏人的反抗与“历朝历代官逼民反”相提并论,包含的信息当然有:这些地方属于中国;如果不是当年官方政策不当把人逼急了,藏人的反抗也不是不可避免之意。

那么这些地方真的属于中国吗?怎么属于的?西藏问题的本质难道不是侵略问题吗?

历史无法假设,所以我们也无法假设:是否用“温水煮蛙”的方式,西藏问题就没有了。

在这个争议中,我也抬了一杠:哪朝哪代,“博”,西藏成为中国“藏区”的?

这位朋友来信道:“第一,我的原意只是说,藏人是被逼反的,中共内部文件也承认青海藏人是‘官逼民反’。我想我当时应该加上一个限定词:‘周边四省的藏 人’。第二,从历史角度来看,岗托停战协议签订,汉藏以金沙江为界,康区成为西康省,这是一个事实。 而中共进入周边四省藏区时,除了青海的昂拉地区有过激烈的武装抵抗之外,其他地区基本上没有发生抵抗。武装抵抗是在1956年之后发生的,原因你也知道。 事实上,根据中共文件,他们从1949年之后,就制定了一整套类似‘和平演变’的逐步瓦解、分化藏区的策略,到50年代中期已经开始奏效。另一个事实是, 虽然是全面反抗,但是从人口比例来说,真正反抗的人数约占当时总人口的百分之10 左右。”

就这位朋友对西藏困境的同情和研究程度来说,这番话真的使我很困惑。这里似乎有一个根本分歧:若是“官”不逼呢?就皆大欢喜了吗?问题是,中国政府凭什么要成藏人的官呢?

关于《岗托协定》,当时我正在Skype上采访一位在上海读研究生的藏人女生。我顺便把朋友的这段话拷贝给她,问她怎么看这个“历史事实”?这位年青的藏人女学生说:“要单说协议这个‘历史事实’,我们也许只能痛苦地接受;但对我来说,这个事实背后的爱与恨、悲痛和屈辱更真实。” 实际上,《岗托协定》是个“事实”;19年后一边在拉萨对15岁的十四世达赖喇嘛连哄带吓,一边屯兵金沙江畔,攻陷昌都,签下《十七条》,也是事实。正如《塘沽协定》与满州国同样是事实。

至于说“中共进入周边四省藏区时,除了青海的昂拉地区有过激烈的武装抵抗之外,其他地区基本上没有发生抵抗。”这话到底要说什么呢?难道一开始就是顺民, 挺欢迎金珠玛米的?我在达兰萨拉的采访中,想得简单点的“叛匪”告诉我:“汉人撒了很多传单,传单上说他们讲平等,他们是来帮助我们,帮助完了就走。我们 想:佛教也说众生平等,没错呀,再说来帮我们也是好心啊”;而早看透了的“叛匪”则说:“他们把土司头人弄去开会,许官位要求合作,而他们的军队就在外 边。藏人人没有几个,枪没有几条,抵抗什么?”

“事实上,根据中共文件,他们从1949年之后,就制定了一整套类似‘和平演变’的逐步瓦解、分化藏区的策略,到50年代中期已经开始奏效。”是啊,温水煮蛙本来都快熬成一锅鲜汤了,谁知派去的积极分子太多,分田抢宅批斗人,把那帮青蛙早早地逼暴动了。

真正让我跌出了隐形眼镜的是“另一个事实”:“虽然是全面反抗,但是从人口比例来说,真正反抗的人数约占当时总人口的百分之10左右。”百分之十,差不多 一户出一个了,难道老、弱、病、残、女通通上山打游击当“叛匪”,才算得上“不归顺”?13亿屁民,反抗的有1.3亿吗?恭喜天朝,固若金汤啊,维什么 稳?


2011.1.10 特拉维夫


《民主中国》 首发:http://minzhuzhongguo.org/Article/ShowArticle.asp?ArticleID=18950

转自唐丹鸿博客:轮回中轮回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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